李青山一家人何时曾见过如此之多的鱼呀!他们全都兴奋不已地围绕着那只装满鱼的木桶,瞪大眼睛仔细观看着。
“这条鲢鱼怕是得有个七八斤重吧?”李建军惊讶地问道。
“这么大个头,肯定有了。”李青山笑着回答道。
“那这条鱼又叫啥名儿啊?”马凤兰伸手指向一条鳜鱼好奇地询问道。
“俺姐夫说了,这叫鳜鱼。”李从军赶忙回答道。
听到这话,李青山不禁笑出了声,他打趣着说:“你姐夫那是逗你玩呢,还‘贵鱼’‘贱鱼’的,这不就是母猪壳嘛。”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蜀地方言管鳜鱼叫“母猪壳”。
“哦,原来这就是母猪壳啊!”李从军恍然大悟,“我说我没听过‘鳜鱼’这个词儿么。”
一家人正热闹的聊着天,脚步声打破沉寂。
抬头去看,却是牛大顺和几个联防队员闯了进来。
“你们这是要干啥?”看到来者不善,李青山出言问道。
“接到举报,李从军私自捕鱼,明目张胆侵占集体财产,现在我们要把他带走接受调查。”牛大顺带着腆胸叠肚,趾高气扬的说道。
接着他的手一挥,两个联防队员上前按住了李从军,又一个人夺过了一桶鱼。
李青山一家都傻眼了,马凤兰胆子大一些,上前叫道:“你们凭什么抓人,队里面不是规定了吗?只要不用渔网,钓多少鱼都归个人。”
原来这年头公有制,生产资料、生活物资都属于公有,一切收获要归功。
但说是这样说,却没有办法做到绝对。
如果做到绝对了,老百姓就彻底没法活了。
难不成老百姓上山砍点柴、挖点野菜、钓点鱼、捕点儿鸟、抓两个兔子也要归公?那样非官.逼.民.反了不可。
所以地方上就有了各自的规定,有的限定了数量,有的限定方式。
比如上山打猎,挣工分的猎户除外,普通社员打猎,用枪打到了就归公家分配,没用枪就归个人所有。
再比如下河捕鱼,用渔网了归公家分配,要是没用渔网收获就归个人。
李从军是用鱼竿钓鱼,这个符合规定,只是钓的多了点儿而已。
“这么多鱼你敢说是用鱼竿钓的?李从军钓一上午,比咱村李歪嘴钓三个月还多,说出来谁信?”
几个联防队员道:“没错,不用说,你们一定是偷着用渔网了。”
“老李头说了,只看见你们沿着河过去了,没多长时间你和刁大河就一人一桶鱼拎回来了,问你们在哪钓的也不说。这还用说吗?你和刁大河肯定是偷着用渔网了啊!”
“我们没有,我们就是用鱼竿挂着蚂蚱钓的。”李从军声音颤抖着争辩。
七八年前,一帮凶神恶煞的人突然闯入家中,带走了李青山。
随后刘兰花、李建军、李从军,秀芝也分别被带去配合调查。
那段时间是李家的至暗时刻,也是李家人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审讯”是李青山一家最怕的两个字。
“有没有的调查完就知道”,牛大顺一脸戾气,“李从军已经抓获了,咱们现在去抓刁大河,到时严加审讯,就不信他们两个还能嘴硬。”
上次刁大河帮着李寡妇,牛家爷几个一下子赔了二十五,牛大顺早对刁大河恨得牙痒痒了,这回算是得着机会了。
牛大顺想:“一会儿就来个皮鞭沾凉水,就是假的也给他弄成真的,反正俩人一上午钓六十斤鱼,说破大天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 ……
秀芝是真大方。
锅里酸菜炖了一条五斤沉的黑鱼。
上面锅叉子上还清蒸了两条鳜鱼。
香气飘到屋子里,赵人礼没出息的不停吞咽口水,忍不住夸赞道:“这味道也太香了,嫂子好手艺啊!”
“鱼新鲜,你又太饿,这时候给你个窝头你都得说好吃。”刁大河笑道。
“也是,为了你老兄,我这顿山路爬的啊,人都快累屁了。”赵人礼道。
刁大河掏出一包烟,给赵人礼点上一支,问道:“对了,你说专为找我而来,这是有事儿啊?”
“有个好事儿,”吐出一口烟雾,赵人礼拿过烟盒看了看,依依不舍的重新放了回去,这才继续道,“为了响应上级号召,人民公社要求给各大队民兵连要狠抓思想建设。
我姐夫那边就想搞个思想建设培训班,给民兵连上上课。
本来该找学校老师的,可那帮人想不够纯洁,政治素质不够过硬,所以就想在无产阶级当中选一个人。
这不我就想起你来了,你之前在北京城是工人,现在下乡当了农民,有文化不说,还获得过见义勇为的表彰。
给民兵排上课,那简直太合适不过了。”
看刁大河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又补充道,“不白让你上课,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上完课给你个民兵排指导员当当,这好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