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以他们目前的位置,还没有到追问具体方案的程度,但是已经不影响他们为自己身后的家族考虑考虑了。
“如此,燕王将如何对待陛下呢?”裴枢问。
这是他最拧巴的地方。
一方面他已经承认了王彦庭的崛起已经阻挡不住了。
另一方面,他又顾忌史书对他的评价,这是读书人的通病,名比命还重要。
虽然儒家也有“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的说法,算是给了一块遮羞布。
但谁知道后世新皇和史学家会如何看待自己。
明明效忠了新皇,还被嫌弃打入逆臣或者佞臣行列的多的是。
“我承认李氏对大唐百姓和华夏疆域做出的贡献,也不掩饰对于皇帝那种猜忌做法的厌恶,所以,我的选择是敬而远之,但保证他家族富贵!”王彦庭这一次没有回避,说的斩钉截铁。
三个宰相一阵无语,好吧,这才是王彦庭的风格。
前面还左躲右闪的好像嫌弃我们说的直白,现在你的话才真的是大逆不道。
王彦庭根本无所谓,谁叫自己在晚唐呢?手里有兵就是吊!
要是明朝,这时候锦衣卫的信鸽已经飞上了天,一小时后朱元璋会提着刀到达战场。
明天文武百官就可以吃在座的五个人的席了。
哦,不对。老朱喜欢满门抄斩,压根没有人摆席好吧。
不过他的话让崔胤三人都松了一口气,如果能够这样处理,倒是照顾到了各方的看法,算是很圆满了。
话说到了这一步,已经聊不下去了。
除非崔胤他们倒头就拜,直接倒向王彦庭。
但是读书人还是要脸的,何况今天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即便崔胤、裴枢和独孤损之间都还没有交换意见。
不过一些暗示是可以给的,来之前三人就商量好,他们的底线也是脚踩两条船,两边都不得罪。
现在吗?一边的脚可以挪一下,另一边提起一半来,重心偏了。
“如此,我等祝愿燕王心想事成,朝廷诸事,自有我三人周旋。”崔胤拱手起身,就准备告辞了。
王彦庭大喜,他终于等来了想要的一句话。
本身他在朝廷里,就是刘瓒和李振二人。
刘瓒不管事,李振级别太低,去上朝完全是探听别人怎么讲的。
现在有了三个宰相的配合,加上他自己也算是宰相,虽然基本不上朝,自己就更有底气了。
最关键的,他要实行土改,也少不了三个世家代表的支持。
不过他现在计划还没有做好,而且也确实没有必要提前透露。
今年他是不准备对外征讨了,因为土改势在必行。
他的幕僚团队已经计算过了,商保收上来的钱是足够的。
有赖于这个年代其实公务支出是不多的,一个县衙就发一个县令的俸禄,其他小吏都是县令自己养活的。
现在王彦庭准备把这些全部支出由节度使府统一调拨,即便这样,一个县居然只有三十多人吃皇粮,压力并不大。
最大的支出其实就是军队,特别是骑兵,养一个骑兵的支出可以养10个步兵。
所以王彦庭准备把骑兵的规模限制在二十万左右就不再扩大了,现在才十万。
这个负担是比较轻的,当年初唐的时候,整个大唐有七十万骑兵。
如今虽然地盘不能和初唐比,但是农业的产出很稳定,而且王彦庭的打算是骑兵就用游牧民族的方式养。
北面的契丹、鞑靼都是很好的靶子,以战养战就行。
历史特别奇怪,初唐时大唐强盛,所以北面的突厥动不动就是几十万骑兵,甚至一个高句丽都能挡住唐军几年。
现在大唐弱了,那些草原民族也变成了弱鸡,半岛上仅剩的新罗更加是苟延残喘。
别看李克用的沙陀骑兵名字取了一个又一个,个个霸气侧漏,但凡有当年突厥一半战力和规模,什么朱温、李茂贞,大唐早就是他的了。
王彦庭想起一句后世的话:全靠同行衬托。
燕军确实是借着这个光冒出来的。
三月末,安东节度使和成德节度使两个府衙突然发布公告,并迅速把政策传达给了两地二十三个州的所有县镇。
政府将对前面所有分下去的土地进行重新登记,并发放田契。
另外,过去收租,现在改成了收购了,一字之差,性质就不一样了。
虽然收购的价格要比市场上低一些,但好歹不是那种心安理得拿走的意思了。
最核心的是,以后府衙按土地收购,不管这块地是谁的,你就是转卖给王彦庭,他也要按照标准拿出那么多粮食按照收购价卖给府衙。
这一政策一出,整个一种诡异的氛围在围观的人群里出现了。
老百姓欢呼雀跃,其实他们并不很理解这些政策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他们的心态就是以后自己和那些官老爷都一样了,而且没有收租的说法了,交的粮食虽然便宜了,好歹是卖的。
何况还有田契,对于这个千百年来中国人最大的情结,没有人比那些土地里走出来的人理解的更加深刻。
倒是一帮读书人和官员,陷入了莫名的思考里。
你说这是从他们手上抢去了过去的特权吧,好像还是出钱收购的。
你要说不是吧,价格又特么低了很多。
很多人有些吃不准燕王到底是想干嘛。
不过好在此刻老的家族败的差不多了,像后世明朝那些江南大地主一样的新家族还没有起来,利益的冲击没有那么大。
这使得这些人一脸的纠结。
你说不表达一下反抗意见吧,就怕燕王的手段越来越多,到时候把自己这些人的家底都吸干了。
表达一下吧,好像又不值得。本身现在的安定生活就是从燕王那里来的,为了这一点小事去得罪燕王,委实有些划不来。
他们不知道这也是王彦庭抓紧时间的原因,在这个洗牌期,趁着各地势力还没有形成,此时出手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他不知道,外部确实没有什么压力,内部有人却盯上了这个等待已久的机会。
张濬的准备工作已经做了很久了,几乎燕军的每一个高层将领都被他调查了一遍。
他现在手上有了一点钱,又能借助梁军的细作干活,做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
不过一直以来,他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把他愁的。
燕军对王彦庭的崇拜太严重了,很难有人有勇气来反对王彦庭。
即便那些降将,要么像葛从周,既不愿意面对老东家,又被打的没了面子,索性去做教育去了。
要么像李神福、元行钦这样,现在只是一个军指挥使,根本不敢有什么想法的。
甚至还有陶雅、马賨之流,直接跑到甘州去混了,你哪里去找?
找到了又用什么样的理由呢?
张濬郁闷中...
结果,就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候,王彦庭送了机会上门。
土改的政策一出来,张濬就知道,这个触动了人家的利益了。
他对于李遇、周本这些人还不是很熟悉,毕竟人家的老家都在淮南。
但是卢龙这一块的就很了解了。
特别是单可及,当年人家是刘仁恭的女婿,名下的地产大把大把,算是这边的大地主。
最关键的,现在单可及是青龙军指挥使,虽然兵力少了一点。
原先因为青龙军正对的是平卢,所以只有一个军的编制,这一轮扩军,王彦庭又给了一个军的新兵,不然就太不像了。
这样一来,单可及手上就有了四万多人,而且有一万多人的骑兵。
别看这点骑兵在燕军中根本没人在意,到了别的地方,那就是绝对的精锐,宝贝中的宝贝。
而且,这四个旅的骑兵中,有两个弓骑旅。
现在燕军里的弓骑旅都是契丹人帮忙训练的,算是真正有了一种可持续发展的势头。
不像刚开始的时候,王彦庭总觉得弓骑死一个就少一个,即便很强,都舍不得轻易拿出来。
每次都是关键时刻才抠抠搜搜地像法宝一样祭将出来。
张濬了解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的连眼睛都找不到了。
王彦庭,你对我如此傲慢无礼,我就要你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件事,他连皇帝都没有汇报,就准备悄悄去一趟沧州,和单可及好好聊聊,要在最关键的时候给王彦庭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