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自建关以来,虽然经历过无数次的战火硝烟,但他那雄伟的关城和城中那些古老的建筑,并没有遭到过严重的破坏。
然而,在三四年元月八日这天,古老的山海关却遭到了毁灭性的灾难。
日本关东军第八师团两万余人,从上午十时许,就对山海关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一个小时的火炮轰炸,用的全是燃烧弹。而后便是飞机轰炸坦克开道,掩护着地面部队展开进攻。
而防守山海关的,却只有石世安的626团一千三百四十六名官兵。手中的武器,除了步枪、手榴弹、大刀片外,就只有几挺机关枪,就连迫击炮都没有一门。至于火炮和坦克装甲车什么的,他们还是在关外的时候曾经摸过。
战斗的结果就不言而喻了。随着那些古老建筑化为灰烬、废墟的,还有消逝在战火中的无数平民和一位位626团官兵们鲜活的生命。
榆关城西清真寺附近,有一座临街的建筑。从残存的残垣断壁可以看出,这座的这座建筑曾经是一座青砖瓦房店门面。只是现在它的屋顶已经坍塌,粗壮的柱子房梁还在瓦砾碎砖中冒着股股黑烟。
安德馨斜靠在一垛已经被战火熏黑的砖墙上。轻轻的几声咳嗽后,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额头上滚下了豆大的汗珠。
“关大力给我留下两颗手榴弹,我留下吸引鬼子的注意力,你带着剩余的兄弟想办法突围。”
守不住榆关,不仅对安德馨来说不出意外,就是对整个626团的所有官兵来说,这也是必定的结局。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斗,但全团的一千多兄弟谁都没有当孬种。
因为只有战死在榆关,才能洗刷掉他们身上曾经的屈辱。
“营长,你莫不是发烧了吧?咋满嘴尽说胡话嘞?俺们二连自刘虞宸 连长以下就没一个孬种。连长和全连的兄弟们都先走一步了,安追都怕追不上他们,你还让俺逃跑?俺可还要脸哩。 ”
“兄弟们,咱们已经没有弹药了,不想办法突围,就是白白送死。你们只有活下来,才能给兄弟们报仇。”
“营长,你就歇歇力气准备好小鬼子干吧,不要再忽悠我们了。
咱们团一千多号兄弟,现在活着的怕是没几个了。我们没有丢下营长你和兄弟们逃命的道理。
再说了,现在到处都是鬼子,就凭着咱们这仅有的几十颗子弹,又能逃多远?”
“小冬瓜,你才十九,还没娶媳妇儿呢!”
“正好,省的俺有牵挂。”
安德馨不再言语了,默默的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有自己76岁老母、38岁妻子、13岁长女、8岁次女以及3岁幼子。
而就在这时 街角处传来了吱吱呀呀的碾压声。
“营长,鬼子上来了,有坦克开道,不知道后面有多少鬼子。”
安德馨轻轻亲吻了一下照片,而后又小心点装进了兜里。这,应该是见他们的最后一面了。
“兄弟们,现在轮到我们上路了。把手榴弹集中一下,临死我们也要炸他一个铁王八。”
“嘿嘿放心吧营长,手榴弹都在俺身上呢。六颗,保准能把这个铁王八炸趴窝。”大个子张德民一边说着一边把几颗手榴弹绑在了一起。
“张德民,你这就不地道了。手榴弹是让你保管不差,但这次可是该轮到我上了啊!”
“关大哥你就不要和俺争了。这里可是榆关,是俺的老家。俺身为一个兵,连自己的家都护不了,你说俺哪还有脸比你们多活这一会儿?你们呀,也不会比俺晚走多大会儿,争这个还有个啥劲儿?”
张德民,说着已经把手榴弹挎在了腋下,寻摸着机会准备冲出去。
在同一时刻,榆关西北角水门附近,二十多个626团的战士靠在简易工事上大口喘着粗气。虽然他们又打退了鬼子的一次进攻,但也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周安平,让大家查点一下弹药数量。”
石世安说着先取下了自己手枪的弹匣看了一眼,而后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就剩一颗子弹了,真的很好数。
“报告团长,我们的机枪子弹已经没了。总计有步枪子弹十七颗,手榴弹四颗。”
石世安无奈的望着天空叹了一口气。
关内最近的驻军距离榆关不到二十里,他们一千多人抵抗一个师团的进攻已经将近四个小时了,可为什么就连一个援兵也没见到?
“安平,还有其他队伍的消息吗?”
“团长,可以确定的是一营的关景泉、刘虞宸、王洪元、王宏元、谢镇藩等连长,魏对春、冯文阁
薛万金、王树生、王世杰等排长已经全部殉国。三营至营长以下也大部殉国。二营在西门外遇到了一个鬼子的装甲大队阻击,情况不明。
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一营长安德馨是否还在。
不过城西的枪炮声也变得稀疏了,怕也是……。”
“妈的,一千多个兄弟啊,就这样都没了?呵呵,他们当官儿念的那些抗日宣言就是替我们念的吗?老子要是在再他妈相信老蒋和小六子能真心抗日,就是个大傻子!
平安啊,你们大伙儿如果还能活下去,就不要再跟着国军混了。老子他娘的眼瞎,当初就不该带着你们出关。咱们当兵的不怕死,可他娘的怕死的憋屈。冷天鹏,冷老弟,哥他娘的还没你看的通透活的明白。咱老七旅,以后怕是将以你为傲了。”
石世安一边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一边把弹匣又插进了手枪,而后慢慢的打开机头。
又看了看眼前的满目疮痍后,石世安毅然抬起了右手,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兄弟们,老石我对不起大伙儿啊!这榆关还是没有守住,老石我让兄弟们都白死了!你们慢走一步,老石我现在就去向你们赔罪。”
石世安轻声念叨了一句后,食指就勾了起来。
全团的兄弟们都死了,榆关也丢了,石世安的心也凉透了。死在榆关,或许就是他此生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