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五十手,我从他的棋里看到了数千年来所有先贤的影子,我没怕,我不输任何过往先贤。”
“前八十手,我看到了我曾经对手的高超技法,甚至看到了先祖,但我仍旧不怕,我胜过他们。”
“我平静的落着一子又一子,似乎六世子也不是不可战胜……”
“直到第一百二十手,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开始怕了!”
“如果说我有无法战胜的人,那一定是当世无敌的自己。”
“我的落子越来越慢,但六世子却似乎不需要多少思考,我看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仿佛在嘲笑我的无能……”
“我弃子认输,缓缓走出大殿,走向死亡……”
“六世子的棋艺,胜我千倍万倍,我输了,大梁输了……”
这是贾墨的临终自省。
第一局棋还没有下完。
贾墨弃子投降。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在大虞君臣和大梁使节团呆如木鸡的目光之下,踉踉跄跄的走出珍馐大殿。
对准殿外立柱,一头撞死!
“一代围棋圣手,活也精彩,死也可惜。”
段风扔掉白子,起身,对着贾墨的尸体远远鞠了一躬。
可怜却也可敬。
以棋力而论,自己连贾墨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他输给的不是自己,而是输给了人类发展数千年的智慧,输给了后世无敌的阿尔法狗。
从人类棋手争相背诵定式棋谱的那一刻开始,围棋已死。
柯洁成了人类最后的棋圣。
这一世,贾墨以身殉道,何尝不是另一种解脱?
“赢……居然赢了,老六赢了!”
“呜呜呜,老臣有生之年,居然能见此一幕,大虞棋胜大梁,岁供之事板上钉钉……围棋纵横十九道,六世子天下第一,第一哇!”
“风儿的棋艺居然如此高超,力挫大梁国手贾墨,打破先手无敌神话……来,让皇伯母好好疼你!”
“哇,段老六没输哎,我不用守寡啦,开心!”
“该死的老六,该死,该死啊……”
大虞君臣连哭带笑,近乎失态。
段佑指甲掐破手掌心,气的口干舌燥头顶冒烟,一口气喝了好几碗茶水都不解渴。
胡荃安和狄南等人已经彻底傻了。
这能输?
贾墨居然也能输?!
都不用人说,自己就撞死了,死的倒是干脆。
可尼玛剩下的烂摊子谁收拾啊?!
投壶输了一百万两黄金,下棋又输两百万两。
后来又追加等额岁供,总共就是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花花的银锭子啊!
纵使举国之力,要凑出这么多钱两,那也是劳民伤财,伤筋动骨。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梁帝肯定赖账不给。
而赖账的代价,必须是他们的脑袋!
“哈哈哈哈!”
自从小腹中箭之后,段寿心情就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好过。
忍不住放声大笑,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岁供之事早有定论,酒令不过嬉闹玩耍,谁会当真?”
“梁使连输三阵,想必是为了取悦大虞,朕心知肚明。”
“五百万两数目不小,大梁只需拿出百万两黄金,此事也不必宣扬出去,梁使同意否?”
大枣加大棒,不能逼的太狠。
那么大笔数目,大梁又不傻,逼急了就得开战。
主动缩减银两,以退为进,不然就把此事传遍天下,让大梁丢光脸皮!
给还是不给?
用一百万两黄金,保住大梁威仪,梁帝虽然还是免不了肉疼,但也肯定会掂量掂量!
“段老六,我曰你八辈祖宗啊!!”
胡荃安手脚发麻,气的嘴唇直打哆嗦。
这话不敢从嘴上说出来,心里已经把段风凌迟了八百遍,牙都快咬碎了!
“虞帝圣明。”
狄南捏着鼻子忍着火,拱手抱拳:“胡先生身体不适,多谢虞帝盛情款待,我等先行返回。”
“彩头之事……本使必定奏明圣上,断不让虞帝失望。”
说完,也不等段寿开口,拽着胡荃安转身就走。
不走干嘛,留在这儿继续丢人?
赶紧回去商量商量,一百万两黄金让谁掏,砸锅卖铁也得凑出来,万万不能让梁帝出这个钱啊!
大梁使节团刚走。
“六世子无敌!”
“哈哈,能亲眼看着胡老狗和狄南夹着尾巴离开,老臣这辈子死也值了!”
“谁再敢说六世子是废物,老臣第一个跟他翻脸,咱六世子能文能武,乃是国之栋梁!”
“好孩子,快来皇伯母这边……我可怜的风儿,打小就没了娘亲,皇伯母疼你啊……”
“老臣有个女儿……”
大虞群臣喜笑颜开,皇后和颜悦色,两位贵妃慈眉善目,越看段风越喜欢。
以前怎么没发现,老六这么讨喜,这么聪明,这么惹人疼?
给大虞争脸,给陛下争脸,怎么赏都不过分啊!
“今日大虞扬眉吐气,老六功不可没。”
段寿抬手下压,示意群臣安静。
满脸赞赏的看着段风,笑吟吟道:“值此喜事,朕便喜上加喜,再宣布一桩事情……段风听旨!”
来了来了!
段风走过去牵起姜瑶小手,笑嘻嘻走到段寿身前。
跪是不可能跪的。
仰首挺胸腰杆儿绷硬,咱就是要站着把钱给赚了!
“哼!”
段寿一声轻哼,也不跟他计较。
目光扫视群臣,笑意满脸:“皇侄段风,与国有功,赐开府立项,重赏黄金十万两!”
“护国郡主姜瑶,年及适嫁,待字闺中,与段风正是天作之合,准允赐婚。”
“再备黄金十万,另有聘礼嫁妆并御前侍卫三人,皆赏!”
轰!
六十多名二品以上大员,犹如炸毛一般,蹭蹭蹭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武官怒而不发,文臣全部躬身。
都不吭声,却是无声胜有声,摆明了不肯接旨。
段风有功于国,赏赐黄金应当应分,虽然数目不小,他们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
奖惩必须分明!
今日早朝,段风擅杀朝臣,把吕平乱棍打死。
冯武原连脑袋都被砍了,剃了头发剥去脸皮,简直比窦娥还冤。
大家同朝为官,不少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袍泽,当时在朝堂不好发作,就等着机会算旧账呢!
“臣以为,此事不妥。”
文臣之中,国子监大祭酒,纪丹青。
上前一步拱手,不偏不倚:“六世子今日之举,功过或可相抵,不赏不罚最为稳妥。”
“朝堂僭越,虐杀功臣,倘若只赏不罚,只恐群臣寒心!”
刷刷刷!
众文武齐齐拱手,高声应和。
“臣等,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