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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猪娃收鱼遇美 宝发使横讨打

话说李云飞、金彩云小夫妻两个在华阴县逗留了半月,就往华州方向过来,路上每到一集镇都会停下来摆摆场子,练练手脚功夫,卖点家传金枪药,虽然是风餐露宿,却也难得夫妻恩爱,小日子也是有滋有味。

此时正值立夏节气,天气转暖,万物复苏,生机盎然,一路上田园风光美好,民间乡风淳朴。这日天气格外的晴好,虽是午后,阳光依然炽热,马儿过去,嚣尘扑面。但见前面山脚下一片柳树林,金彩云就提议先到柳林歇息片刻,于是就离开大道,转进柳林来。

柳林依山旁溪,绵延好几里,一眼不见尽头,两人下马,解下行李,先放马喝水吃草,再自己用清水洗洗脸,顿觉神清气爽。李云飞看着金彩云愧疚道:“家门不幸,连累你也要跟我四海漂泊,堂堂七尺男儿,空有一身本领,不能报效家国。哪天我们才能结束这种颠簸流离的日子?”

金彩云看着忧郁的李云飞安慰道:“别灰心,相信冤屈会得到昭雪的,与辽朝边境战事不断,我大宋缺兵少将,屡战屡败,正用人之际。我们只当一次长途旅行,走完这八百里秦川,再转到凉州渭州返回真定,估计一切都好了。”

李云飞感叹道:“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一路走来,见的多了,对前途越是渺茫了,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不如就找一个这么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不问世事,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别胡思乱想了,前面就到了华州地面,我们找机会去看看史叔叔。史叔叔的见识不是你我可以比拟的。”金彩云说着靠进李云飞怀里,尽显女人温柔,李云飞搂住金彩云肩膀,依偎在一起,彼此都没有说话,用心在感受对方。清风在轻轻地吹,溪水在静静地流,树林里除了两匹马在啃着草芽,鸟儿也停止歌唱了,小虫都钻进草丛泥土里歇息,一切是那么的安静。

这柳树林尽头有个大村庄,就叫柳林堡,约莫有六七百户人家,两千余人口,这里依山傍水,地势平整,水土肥沃,物产丰富。村中八成人都姓余,堡主余太公也是当地有名大户,广有土地山林,家中常年养有上百号长工庄客。膝下有三子,长子余宝堂、次子余宝忠、三子余宝发,自幼就丢娘家习武,娘家是练武世家,名声显赫,小舅子李登高一直在边关从军,现已回华州任巡检司巡检,整个家族是有权有势。所以余家三兄弟也是仗着家族势力横行霸道,加上本身又会武功,常人都会尽量避其锋芒,万事都让他们三分。

余家三兄弟还纠合了邻村两个闲汉,一个唤做金彪,一个唤做崔保,号称华州五虎,这五虎欺行霸市,到处打砸,巧取豪夺,恶名满州,让人闻风丧胆。就是在李登高到任华州巡检的时候,这五虎在醉仙楼被陈达、杨春暴打一顿后才有所收敛,加上李登高听了知州陈耀宗点拨,悟出为官之道,改变了做派,从此不许这五虎再到城里胡作非为;所以他们也只能窝在乡下到处转悠,为非作歹。

今日,正好金彪、崔保两个不知从哪里糊弄来一腿牛肉,送到余家,五虎聚齐,中午饱餐一顿,也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个醉翻睡了。余宝发酒量大,醒得早点,起身喝口水转出院子吹风,忽然看见村民余猪娃,就叫住道:“猪娃,做啥去啊?这几日怎不见你狗日的送小鱼小虾来?”猪娃见是余家少爷叫,哪敢怠慢,忙应道:“小人这几日得了风寒,冷热不止,放在溪里的鱼笼几天都没去收。”余宝发挥手道:“正好我五虎兄弟中午酒喝高了,你赶紧去收了,多少都送我这里来,晚上做碗醒酒汤喝。”余猪娃是有些不情愿道:“少爷,小人是确实病了,这不正准备去抓副汤药来。”余宝发有些不耐烦道:“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啊!少不了你的赏钱。”这猪娃也是拗不过,只好先回家拿了水桶,慢吞吞往溪边去收拾鱼笼。

原来猪娃是个孤儿,平日不肯种地,好吃懒做,也就靠溪里捉些鱼虾,山里打点野味混日子。抓到的东西大多数也是被余家兄弟几个收了,高兴了给几个赏钱,不高兴就白吃了,他也毫无办法,虽然憋一肚子气,但还要小心伺候着,伺候不好也会经常挨打。

猪娃在溪里放了七八个鱼笼,一般都是从远处往回收,所以他就先往柳树林来,来到柳树林,早看见有人正在提他的鱼笼,便大喊道:“谁这么大胆,敢偷我的鱼笼!”

原来是李云飞和金彩云在柳树林停留了许多时间,正准备到溪里喝一肚子水再启程,意外发现了鱼笼,提起来一看里面有很多鱼虾,觉得好玩,就在那里摆弄着欣赏。突然听到喊叫,回头看时发现了猪娃已到近前,忙解释道:“这位小哥莫误会,我们不会偷鱼,我们是在这里喝水,意外发现鱼笼,看到有鱼虾,觉得好玩,提起来看看而已。你看鱼虾都还在里面。”

猪娃看鱼笼完好,再看李云飞一表人才,举止庄重,又是外地口音,也不象偷鱼,火气早消一半,再看金彩云肤白貌美,脸蛋脂粉薄施,双眉淡墨轻描,朱唇微启,笑容顿生万股情,明目闪光,善意波动千顷水;这等美貌女子乡间哪里看得到,仿佛天上仙子下凡尘。猪娃是看呆了,心中哪里还有半点怒气,想说声对不起都不会了,结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想多看一眼又害羞,只好弯腰提起鱼笼将鱼虾倒入水桶,再装些水把鱼养着,鱼笼整理一番又重新抛入水中。

金彩云看着桶里的鱼虾,笑着问猪娃:“小哥是这边上人吧,捉这些鱼虾可是卖的?”

猪娃听到金彩云脆甜的声音,心里都酥了,借机抬头看着金彩云,满脸堆笑道:“顺溪上去一两里,柳树林尽头就是柳林堡,小人就住这堡里,这鱼多的时候就卖点钱,少了就自己吃。”

“挺好的,看这鱼多新鲜,一定比饭店的鱼好吃。”金彩云还没说完,猪娃就接腔道:“那是肯定的,饭店的鱼都是鱼塘养的,我这鱼是在流水里野生的,味道肯定不同。”

“我两个今晚就到你家去吃这个鱼可以吗?”金彩云见猪娃有点迟疑又补充道:“你放了多少鱼笼,晚上够吃吗?”

猪娃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么个大美女要到自己家吃鱼,不知道是前几世烧的高香,那个激动都有点不知所措,但想着自己的家根本不像家,就两间破土坯房,哪里见得了客人,便摇头叹气道:“我是孤身一人,家太简陋,见不得客人,待会收完鱼分点给你们都成。”

金彩云笑道:“我两个不是什么客人,只是个卖艺的人,到处漂泊居无定所,有时候破庙弃窑都栖身过夜,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可以的话晚上就在你家做鱼吃,也住你家不走了。”

猪娃像捡到宝一样开心,怕再推辞人家真走了,便答应道:“既然你们不嫌弃,我自然乐意效劳。”

见猪娃答应了,金彩云高兴道:“这样就好!看你也是实诚的人,我们会按例给银子的,你放心好了。哦!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家穷,都没有正式名字,都说贱点好养,打小就叫猪娃。”猪娃说着都有点不好意思,金彩云听了也差一点笑出声来,忙用手掩口。李云飞怕妻子失态造成尴尬,赶紧笑着圆场:“这名字好啊,质朴,叫着上口,我小时候大家见我淘气,都叫我狼崽。”

猪娃看着李云飞也笑了,金彩云终于笑出声来。李云飞让猪娃先行收鱼,他们整理行李牵马跟上。趁猪娃收鱼的空档,金彩云顺手在溪边拔了许多草药,到了猪娃家,果然是只有两间简陋的土坯房。鱼收了不少,猪娃分出部分,说是人家定好的,要先送过去,让李云飞他们先等会,他马上回来。

猪娃送鱼走了,李云飞先安置好行李,屋前树上拴了马,金彩云进屋先巡视一番,外屋是一个土灶台,锅里酿了半锅水,还有几口碗在里面没洗;靠墙放一张破旧桌子,几把木凳子,桌子上几口碗倒扣着;旁边放一把木筷子;一盏油灯积满油腻灰尘,真的是家徒四壁。金彩云本来也是千金小姐,做不来家务,但这些时间在外面奔波,也学会了简单家务活,洗碗烧火都会了。她先把锅里碗洗了,然后生火把刚才拔来的草药煎好,药汤倒入碗中,这时猪娃也回来了,她就让猪娃把这药汤喝了,她告诉猪娃这药是专治风寒,刚才说话间就知道猪娃感染风寒,所以顺手就拔了草药回来。这猪娃是感动得热泪盈眶,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眼前关心自己的人又如天仙一般美丽,仿佛自己也跟做梦一般。赶忙端起药汤一口气喝了。喝完药就急急忙忙杀鱼清洗,李云飞夫妻两个也一起帮忙。很快收拾完毕,熬了一锅鱼汤,先舀一碗出来上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李云飞在行囊中取出一壶酒,几块锅盔馍一起摆上来,三个人围着桌子吃鱼喝酒,正高兴间,忽然听到门口有人说话:“好个猪娃,你这狗日的,把一些烂虾小鱼来糊弄小爷,自己挑好的在家享用,你安的什么心啊?”

猪娃听出来是少爷余宝发的声音,赶忙起身出来,那余宝发看着猪娃恶狠狠地说道:“我听有人说你狗日的柳树林拐带两个男女回家,吃鱼喝酒,我还不信,特地过来看看,你他妈的果然是真的。”猪娃是吓得立在一旁不敢出声。这时李云飞出来笑道:“这位大哥不要怪猪娃,是我要吃他的鱼,正好赶上,不妨一起喝一杯。”

余宝发瞟了李云飞一眼,怒气冲冲进屋,看到桌子上的鱼和酒,抬腿就踢,嘴里还嚷着:“我让你们吃!”跟进来的李云飞看到这情形,出手一带,早把余宝发带转身,踢了个空,差点跌翻。李云飞又一把扶住笑道:“小心,莫要生气,一回生二回熟,坐下喝一杯就是朋友了。”

“哪里来的野耗子,竟敢戏弄爷,你知道爷是谁吗?”余宝发外号飞天虎,五虎当中身手最敏捷,吃这一闪,更加怒火冲天,挣脱开身子,冲李云飞吼道:“在爷家门口耍大刀,你这不是找死吗!”

一直坐着的金彩云看这场面也起身赔笑道:“这位大哥息怒,我两个乃外乡人,偶然路过,看到这鱼新鲜,顿时想吃,于是就在这里做着吃了,不知大哥神威,多有冒犯,俗话说不知者无罪,如若因此鱼生怒,实在不值,如若肯谅解,小妹借这现成酒敬大哥一杯。”金彩云说着倒了一杯酒,双手奉上。

此时天色还早,虽近黄昏,夕阳未下,余辉透门进来,迎面映照着金彩云脸庞,显得格外明艳动人。余宝发看得眼睛都直了,冷冷地笑道:“你以为小爷是为鱼来的?这柳林溪最不缺的就是鱼虾,谁稀罕这,是刚才有人告诉爷,猪娃这里来了一位外地女子,天仙一般美丽,爷不信过来看看,哈!果然不假!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是不讲情面,只要你跟爷去,爷几个正在喝酒,把爷几个陪好了,这事就过去了。”

金彩云不急不躁也不怒,爽朗笑道:“这位大哥有所不知,小女子有个怪癖,喝了几口酒就容易犯病,如若在府上犯病多不雅观,大哥真想小女子陪喝就坐下在这里喝,这里破屋简陋,怎么来都不伤大雅。”

“休要油嘴滑舌,今天我华州五虎都在,知趣的马上跟爷走,等爷动手就不好看了。”余宝发有些不耐烦了,金彩云却神态优雅,不慌不忙地说:“你以为凭你就可以请得动小女子?看你这做派也不是什么善类,是平日横行霸道惯了,对谁就能发号施令,识相的马上滚,不要坏了我的雅兴,再胡搅蛮缠看我扒了你的虎皮!”

“今日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在爷家门口居然还有威胁爷的人,真想让爷动手不成?”余宝发嘴巴硬,也不敢贸然动手了,刚才吃了一闪就知道来者不善,只想虚张声势恐吓而已。一旁的李云飞也看透了他的为人,不想再装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轻轻地扔出门口。余宝发跌了一跤,连滚带爬起来,嘴里还嚷嚷着溜了。

猪娃是急的直跺脚,他告诉李云飞他们,刚才被扔出门口的是堡主三公子飞天虎余宝发、今天华州五虎都在这里,他们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你们外乡人,哪里斗得过他们,赶紧收拾东西走吧,免得被他们抓了,小命都难保。李云飞不解道:“他们作恶多端,官府都不管吗?”猪娃道:“余家兄弟的亲舅舅是华州巡检,官官相护,哪里管得了。”李云飞道:“这我们就更不能走了,我们走了你却要遭殃,这样吧,我看你的家底也不值十两银子,守在这里受他们恶气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我这里给你五十两银子,你赶紧离开这里,离开华州另谋个出路。”李云飞说完马上去取了五十两银子给了猪娃,猪娃长这么大也没有摸过这么多银子,激动得跪倒便拜。忽然听到有动静,知道余家的人要来了,赶忙闪到屋后,悄悄溜了。

李云飞与金彩云说道:“今天是我们贪嘴惹的祸,现在也不能跑,跑了猪娃是走不掉的,干脆把桌子端门外去,咱就坐到门口空地吃鱼喝酒,慢慢修理一下华州五虎,熬他一个通宵,正值月半,晚上月色一定很亮,出门这么久,从来不管闲事,今晚咱就唱一出月下训五虎。”金彩云点头同意,两个人搬桌子到门外,看看拴马的榆树下地势开阔,就把桌子放好,背靠大树,面对空地喝起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