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终于发现弟弟的不对劲。
小名都叫上了,亲昵得仿佛跟郑昭昭很熟一样,说他没有混淆两个世界,宫尚角不信。
宫远徵像是知道哥哥会说什么,抢在他面前开了口:“我知道的,哥,我分得清。”
看他认真的样子,宫尚角只得暂时按下忧虑,却开始暗暗留意他的表情变化。
宫紫商在后排撇嘴,根本不信宫远徵的说辞。
不过她干嘛要揭穿?
这宫门里不快活的日子多得是,难得有快活的机会,能快活一时是一时。
至于回到现实该怎么办?
观影厅那么神通广大,想来不会真的看着他们中的某些人出去了就变成疯子、傻子?
【一大早,宫尚角将宫远徵支去地牢看那三个无锋新娘的情况,转头就同郑昭昭在临时茶室议事。
郑昭昭拿了傅嬷嬷写的选婚前检查流程报告来看,有些环节已经被宫尚角划掉。
拍摄者很有心机地给了那份报告一个长达十秒的镜头。】
宫门人第一次知道自家针对外来新娘选婚前的检查都包括了哪些环节。
宫鸿羽和长老们只瞟了那份报告一眼就垂眸不再多看。
花长老还不高兴地低声斥了一句“伤风败俗”,获得禁言十分钟。
年轻人好奇心重,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大对劲。
大夫诊脉很正常,由嬷嬷测量待选新娘的身高、腰围之类的数据,也不算稀奇。
可是里面那些被宫尚角划掉的环节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雪公子不懂就问:“检查牙口是否整齐……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后面还有诸如“皮肤是否光滑”、“腰肢是否柔韧”、“大腿是否结实”、“臀部是否挺翘”之类的环节,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些都不是能说出口的东西。
宫紫商定定看着那些文字,心里直犯恶心。
上官浅突兀地笑了一声,一反柔弱姿态,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屑:“小公子有所不知,这当然有意义了,外头买卖人口就是这么检查的。”
大荧幕上,恰好郑昭昭也在问宫尚角——
【“宫门跟皇家有亲?”
“……少主成亲搞得像是皇帝选妃,待选新娘要接受的检查项目比秀女进宫要经历的都多……你确定你们宫家不是皇室旁支?”
“只要女子穿上全套嫁衣出了家门,不管最终是否拜过堂,都会被视作已嫁之身。之后另结婚姻,就会被当做再嫁。世情如此,再嫁女天然矮夫家一头,夫家是个人都能对她指指点点……”
“……帝王尚不敢命令入宫参选的臣子之女皆着嫁衣,宫家又是怎么想的,行事做派竟是比帝王都强横?”
郑昭昭甚至在报告的空白处写道:
无两姓联姻之喜,倒有买卖奴隶之嫌。
奴隶买卖,挑肥拣瘦,常情也。
然,母为奴,子为何?子不以母苦,待成年又择女,名为妻,实为奴,奴又诞子……
她言辞尖锐,半点不给宫尚角面子。】
观影厅里一片哗然。
宫鸿羽怒拍扶手,大呼“荒谬”,又吼叫:“此乃宫家代代流传下来的规矩,岂容无知妇孺……”
观影厅直接将他冻成冰块,时间一小时。
雪长老当即闭紧了嘴巴。
他这极有眼色的表现,让雪重子看他的眼神愈发复杂。
月长老却没管郑昭昭后面写了什么,郑昭昭那句“你确定你们宫家不是皇室旁支”,像是一记重拳,打得他头昏脑胀,满心惊骇。
宫尚角本是沉下脸来,对郑昭昭的好感一落千丈。
宫远徵却疑惑地蹙眉:“昭昭在故意激怒他,昭昭想做什么?”
【宫尚角愤怒至极,猛然起身对郑昭昭出手。
郑昭昭却比他动作更快,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她不费吹灰之力将宫尚角钳制住,右手飞快地在他胸腹几处大穴拍打。
宫尚角突然张口吐出一口颜色发乌的血来,整个人瘫坐在软榻上,喘着气轻声抱怨:“你这个人真是乱来。”】
大荧幕外的一群人都愣住了。
惟有宫远徵一拍巴掌,脸上满是得到答案的喜悦:“那个哥……咳,那位角公子回宫门前肯定受了内伤,不曾好好治疗就日夜兼程赶回来。到了宫门又劳心劳力还一直熬夜,伤势加重,瘀血存于肺腑,运功也难以全数化解。
昭昭用情志疗法,先激怒他,以怒气引瘀血上行,再佐以穴位刺激,逼他将瘀血吐出。如此,再用药,事半功倍。”
像是在配合他的讲解。
【郑昭昭半是劝告半是提醒地对宫尚角说:“宫门血脉又不止财神爷一个,财神爷大可不必什么都揽来扛在肩上。内伤未愈、压力太大、脾胃失调还成天熬夜,可是会唰唰脱发、过劳猝死的。”
宫尚角已经衣冠整齐,神态如常。那副并不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的态度,显见得接受郑昭昭这种狂风骤雨式治疗不是头一回了。
两个人没有再提起郑昭昭说的那些话。】
大荧幕外的人们也没有再提。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反正宫远徵又在脑子里昭昭相关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回去就跟哥哥商量,向执刃和长老院提议,废除那些不必要的待选新娘婚前检查项目。
昭昭不喜欢的,肯定是不好的,不好的就不该存在。
宫远徵弯了弯嘴角,眼里多了些偏执。
【金复来报,宫子羽醒来得知少主改立之事,闹着要见执刃,扔下尚在昏迷的金繁,离开了医馆。
郑昭昭被宫尚角说服,不再继续装昏迷,换上了宫尚角给她准备的新袄裙,恢复了少女的装扮。
那件正红圆领对襟及膝长披袄上,绣着正值花季的高大月桂树,树下蹲坐着一只白毛小犬,它歪着头殷切地注视着不远处。
那里,一只额间一撮黑毛的白毛小犬,正追逐着掉落的细碎月桂花,奔着月桂树而来。
郑昭昭娉娉婷婷地走来,腰间禁步金玉相击,一步一响,无比动人。
宫尚角呆住了。
宫远徵恰在此时闯进来,闷着头一迭声地叫着“哥”,抬头就对上了郑昭昭含笑的目光。
宫尚角被他的闯入惊得回了神,这回呆若木鸡的换成了宫远徵。
宫尚角唤他回神,给他介绍郑昭昭。
宫远徵脸涨得通红,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急得他红了眼眶,又羞又气,求救地看向宫尚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