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将密封的袋子打开，露出了糊住了名字的一沓试卷。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是越看越叹气。
一个个的要么审题不在点上，要么胡言乱语乱答一通，还有在试卷上求情。周大人直接没眼看在试卷上打了大大的叉。
这么些年都没考试了，找各种借口，分明就是怠惰。
连这么个典故都没看出来，胡言乱语乱凑字数的不计其数。
他批阅的很快，因为基本找不到他想要的关键信息。
他有些烦闷的一掀开试卷，下一张的纸卷上扑面而来首先是赏心悦目的字体，也没有过分连笔，写法看来圆润秀逸。
再往下看去，所写的内容就如同写字之人缓缓的向他阐述他的答案和心中所想。
“好！”
片刻就扫完了所有的答案，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试卷上的字体从一开始的仙露明珠逐渐开始汪洋恣肆起来，连带着回答的方式也直接扑面，直白的告诉你，这就是我豪放恢弘的答案。
周大人捋了捋胡子，眼底终于露出一丝光亮。
整篇文章笔试清晰，观点明确，正确答在了出题人的点子上，给出合理讨论的同时还进行了一个权衡利弊，更在原有问答的基础上做了些许升华理性的讨论，实在优等！
这份答卷是首位从上到下，再以从下到上的视角进行思考。
往日里的答卷，学子们都会把自己抬高到掌管者的身份进行指点解决，却往往只有理论，缺乏实践可行。这篇答卷除开形容贴切的辞藻，多以数据为辅，这才是一篇执政人想看到的文章。
别说一个府试，就算放在院试也是优秀的独一份！
周大人的脸上忍不住跟着露出激动之色。
后面再往后看去，这等优异的答卷却再难寻到，其余人稍微有些还可以的都是勉强蹭了些正确的观点。
周大人有些失落，但也着实对这份答卷感到满意。
......
又过了些时日，大概所有的分数和成绩都已经差不多汇总，该誊抄下来要准备放榜了。
周大人才心心念念的要去看看这甲等究竟是何人。
待看到这第一名的名字大拉拉的挂在首位，周大人还是面色有些阴沉。
这些日子风言风语一刻也没停下来过，他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这个齐梓恒不仅是当地的诗才，更是当地青阳齐知州的子侄。
这样的结果无非让周大人对此人的印象再跌一分。
官官相护，他为官这么多年，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本以为科举场上人人平等，没想到小小青阳知州当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黑着脸一吐心中不快。
“难道各位大人们是因为此子是齐大人的家眷，而格外青睐吗？”
案前正在忙碌的诸位大人们都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批阅试卷大家都已经有些身心俱疲。
“周万方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周大人一挥衣袖，一身气息难叫人靠近。
“我周某可做不出为了讨好同僚而走后门的路数，要我说，这姓齐的小子心术不正，空有诗才难当榜首！”
“明明有更加优异的答卷，连我都不一定能写出这样的答卷来，你们这群人竟然还想让明珠蒙尘！可气，可气！”
几位大人们面面相觑，忍不住又把齐梓恒的试卷拿了出来。
对照着看了半天，又斜眼看了看气鼓鼓的周大人。
“怎么？你们也也知道你们选出来的东西见不得人？”周大人一点不服气的瞪了回去。
几位大人抽了抽嘴角，把齐梓恒的试卷放到一边小厮的手上。
“榜首的试卷，周大人你自己的看看吧。”
周大人从鼻子里哼出一丝气息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小厮连忙将诸位大人手上的试卷拿了过来放到周大人手边。
周大人只是轻微用余光一瞥，就能看到令他赏心悦目又一见如故的字体。
他拿着茶杯的手一顿，下意识的把要喝上一口的茶杯给放下了。
“这......这不是......”
周大人瞬间说话都有些结巴。
案台上统计的几位大人无语的看着他。
“周大人你是不是阅卷太多，糊涂了，这高分还是你自己亲手评出来，还是你重点关照对象。现在又在扯什么幺蛾子？”
周大人咽了一口口水，将那份试卷仔仔细细的放到眼前查看。
被糊住名字了的地方此时被扣开，上面笔走龙蛇的写着“齐梓恒”三个大字。
周大人眼睛下意识的睁大。
案台上几位大人语重心长的解释。
“我们知道大人你作为此次出题和阅卷的大人顶着一定的压力，但是这样好的一份试卷放在你的眼前，在看不清名字的情况下，分数还是你自己给出来。我们都知道你对这个齐少爷有些芥蒂，但我们不能因为你的芥蒂就做出让此等优秀之作蒙尘的事情来。”
周大人有些一头雾水。
这群大人完全搞错他的意思了。
他们以为自己要故意给齐梓恒低分，让这等些许狂妄小子见识见识来自考官的威压。见识来自科举金口一言不会为一人更改的铁律。
他周万方完全没想到能写出这等优秀文章的人就是齐梓恒啊。不是说这小子作诗很有一套？怎么没人跟他说写文章也写的这么好啊。
周大人一生为人正直，要是因为对人不对事，他也不会在重启科举之年受命既负责出题又作为主阅卷大人出现。
他挥了挥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低了姿态。
“搞了个大乌龙，此子的卷面我十分欣赏，各位大人就按之前的评判来吧。是周某路走窄了，打扰了各位大人的公务，改日请诸位大人们喝茶。”
台上的大人们有些怨气的从他手里把齐梓恒的试卷拿了回来。
“周大人批阅辛苦，还是去多休息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