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萧长意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对着匈奴人投降,另一条是对江南投降。
匈奴人绝对不会杀他这个皇子只会杀光全城的人,用来威慑大夏,换取更多的粮食珠宝金银。
因为大夏百年开国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个殉国的皇子。
只要有一只鸽子可以飞出去,就可以联系江东陆氏,还可以联系商朝阳,也可以得到补给,但是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
江东陆氏已经屹立千年不倒,他们要下一个千年不倒。
萧长意微眯着眼睛,没有人知道这位百战百胜,到处都可以绝处逢生的宁王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萧长意再次问了一遍。
“粮,已经不够了吗?”
没有人比萧长意,更清楚军中的运转。
下属小心翼翼的回话。
“回殿下的话,还可以维持三日。”
真是令人绝望啊!
萧长意挥了挥手帐中的人就全部都退下了。
给他端上来的米汤,清可鉴人,他的手指在里面沾了沾,然后在桌子上写字。
云娇娇。
“我好想你啊!”
写完以后他就笑了,然后又把这三个字给涂掉。
“你说我们这辈子还可以再见面吗?”
“你肯定不会想我的,对吧?”
“我总是太忙太无情,我既没有时间哄你开心,也没有很多的时间陪你。”
“江南很美,你如果能留在江南,应该不是一个很坏的选择。”
“如果有可能的话,所有的女孩子都想嫁给一个温润如玉,既专情又谦和的人。”
“对不起啊,我这一生肯定都成不了这样的人。”
然后萧长意下令,他专用的那五匹战马有三匹已经受了伤,要把这三匹马煮了分给大家吃。
梁君渡听说要杀战马,立刻跑去了萧长意的营帐中。
那些战马全都是萧长意从小养大的。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同吃同住,培养默契感。
这样才能在战场上配合的亲密无间。
主帅杀自己的战马,实在是剜心之痛。
梁君渡进来。
看到的就是萧长意正在擦他的弓箭。
“殿下!”
萧长意扫了他一眼。
“本王绝对不可能投降,大夏至今还没有殉国的皇子,本王愿意成为第一个。”
梁君渡的拳头握紧,他果然没有跟错人,哪怕已经打到了主帅,自己都没有粮食可吃的境地,依然不会低头。
可是眼下已经到了,退无可退,再也没有任何智谋可出的情况。
就算是杀了那三匹马,也不够那么多人的吃喝,而且因为缺粮,已经开始人心涣散了。
这不是用意志力可以解决的问题。
“殿下可有良策?”
萧长意把手中的弓箭放下,目光森冷的吓人。
“你可知青史留名并不一定留下的都是贤名,还会有恶名?”
梁君渡愣了一瞬。
“不知道殿下想要怎么做?”
萧长意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母妃的最疼爱的侄儿,而是因为你是个读书人,你可以代表清流的风骨。”
“我救你可以告诉朝中的清流,凡是为我大夏出生入死者,我萧长意也会舍身忘死去搭救。”
“读书人的血不会白流,那么往后自然会有千千万万像你这样的读书人,挺直脊梁,永不低头。”
“那么这天下的舆论就会翻转。”
“千金买骨,自是如此。”
“我救了你,你还这么年轻,自然不会让你就这么做着,想清楚,我还有很多需要用到你的地方。”
“人生一世总有很多不得已的事情。”
梁君渡立刻对着萧长意跪下了。
“曾在追随殿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生死置之度外的准备。”
萧长意又开始擦他的弯刀。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比死更难做的事情。”
梁君渡愣神的看着萧长意,然后他从萧长意的军杖走出来的时候感觉到,腿轻飘飘的,喉头有一口血。
这个世界上有比死更难的事情。
可是不那么做的话,这座城就守不住了。
萧长意会死在这里。
还有很多很多,左右摇摆的人会彻底的惧怕匈奴,这辈子也站不起来了。
这座城里曾经愿意死守的人也会怀疑自己。
梁君渡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的痛心。
甚至可以说是痛不欲生。
原本梁君渡还觉得自己对宁王殿下的王妃有非分之想,简直就是一种巨大的耻辱。
但是这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萧长意让梁君渡去游说本地德高望重的老人。
让他们站在城头上跳城墙去死。
而且死之前还要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
匈奴人摧毁我们的家园,杀戮我们的子女,抢走我们的孩子和妇女,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用了,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我今日死在这里。
我的儿子要为我报仇,我的孙子要为我报仇,要和这些侵略者势不两立。
倘若有一个人成了投降的罪人,那么我死不瞑目。
……
萧长意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为紧张的战局再添一把火。
可是那些老人就该死吗?
萧长意把自己的常见抵在梁君渡的肩膀上。
“梁大人,大夏人骨子里的血性必须要用鲜血来唤起,你能明白吗?”
“书里面的忠孝礼义廉耻,用在实际生活里,根本就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赢!”
“只要我们可以守住这座城,我们就对得起所有人。”
……
梁君渡感觉到自己所有的三观都被震碎了。
萧长意要把屠刀指向自己的臣民。
但是这是目前可以守住这座城唯一的解法。
而且在完成了白天的壮举以后,萧长意会杀掉自己的战马,晚上再带着两百名精壮去偷袭匈奴人。
这座城就可以再守一个月。
才能等到江南,还有京城分出胜负。
梁君渡是读圣贤书的,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去继续拖延。
但是在这一刻,他跪在萧长意的脚下。
“臣,遵旨。”
第二天,城墙上须发尽白的老人慷慨激昂。
第一个老人跳下去以后,城墙下的人群中发出了,一声悲怆的哭声。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