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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许栝入京了。

他拿着滨州总督许大人的举荐信,被封官入仕。

江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愣在了魏王府。

他入京做了官,那就意味着,他已经见到了‘江伏山’。

这个天大的谎言到头来,还是需要无数其他的谎言去层层堆砌。

真就如洛池州所说的那样,杀了这个,那其他的呢?其他的人呢?难道要把世上所有认识江伏山的人都杀了吗?

她想是的,唯有如此,除非,她不再是江绾。

可这样的话,她的一切行动,都是在为了什么呢?

“竹溪,”江绾侧头唤道,不安的心就沸腾的油锅,杂乱无章的飞溅着,燎烫起一个又一个的无可等候去消除的火泡。“把能支配的所有金银钱财全都移走,宝石卸了,金钗融了,能换的悄悄换掉。”

“移去哪里呢?要不要告诉玉枝姐姐?”竹溪凑在了她的耳畔,悄声问道。

“西北,越远越好。”

“离京城越远越好。”她又补充道。

竹溪点了点头就转身出了门,江绾既然没说要告诉玉枝,那就意味着不必说。

“殿下。”芙蓉出现在了门口,她的表情犹豫,手上还拿着一个东西。

“说。”

“许大人下了拜帖......”

“不见。”她直截了当的回道。

随即又思索了一下,还是缓声道:“就称我身体抱恙,改日相邀。”

洛池州没能把他处理掉,那就别怪她出手不留情面了。

他刚做官,若是出什么杀头的差错可能性不大,那她就只能在他‘风流’这件事情上入手了。

事不宜迟,江绾动身去了洛池州府上,打算与他对对口风。

可谁知马车刚行进到门口,前面就已然停驻了一辆有些陌生的。

从样式来看,不用她多猜,这一定是明州的马车,那这车的主人就只有一个:许栝。

“今儿这么热闹啊,还有客人。”江绾自然的脱下了外袍,挥了挥手,命身后的侍女又添了一块儿火炭。

“魏王世子妃殿下,好久不见。”许栝微微躬身行礼,他看向江绾的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

能被皇帝一面封官,他的长相自然是不多赘述,可江绾莫名的讨厌他那张脸,总觉得,这人处处都在流露出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是啊,许大人,好久不见。”她笑着眯起了眼睛,但手却搅动着帕子,故作一副紧张的姿态。

“伏山,你先下去吧,让我与许大人叙叙旧。”江绾柔声向洛池州吩咐道。

他慌张地扫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江绾,思虑再三,还是退了下去。

门刚刚合紧,厅内瞬间暗沉了几个度。

她不假思索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世子妃这是做什么?”许栝赶忙上前扶住了江绾的肩膀试图将她拉起,可她却突然啜泣了起来。

“许大人功成名就,可怜我弟弟伏山,就没那个福分了。”她哭诉着,抬起水灵灵的眼眸面带委屈的看向许栝。

“这...这是什么意思?伏山怎么了?”

江绾突然搞这一出,让他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知道江伏山肯定是已经死了,不然不会有人冒名顶替他,更何况这个书生他认得,文采十分斐然,但他好像家境贫寒,鲜少在明州城内见到他。

“伏山在来的路上水土不服,突发恶疾,没了。”江绾垂下了头,“但江夫人从小就不喜我,若是出了这档子事儿,我这门亲事怕是也成不了了。”

“我怕啊,我好怕......”她哭得更大声了,双肩抖动,十分可怜,让许栝都不由得蹲下了身子静静听她叙述。

“万一魏王府说我命格不好克死了弟弟,万一......万一江夫人找事,她万一....呜呜呜呜”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娇柔。

“我早说过,我早说过的......”许栝看着她这副模样,鬼使神差的喃喃道。

这下子轮到江绾愣住了。

他早说过什么?

“我知你要嫁人那日,就告知了伏山,无论如何也要把你绑来,那魏王府就是龙潭虎穴,我听我三叔讲过的,魏成安肚无点墨、行径放荡......他......”

许栝满脸懊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江绾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她原是以为江伏山的那些顽劣公子哥狐朋狗友们想要捉弄她,用激将法刺激江伏山的自尊心,从而让他做出出格的事情。

原来大家都知晓礼数,唯有这个面上装的最好的,最不知晓礼数。

“如今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好好待你。”

许栝的眼中满是真挚,他扶住了江绾的肩头,似是想要满腔爱意都抒发出来一样,哽咽道:“自江府匆匆一面,我就爱上了你,得知你要嫁人的消息后,我劝江伏山将你偷偷绑来,我命人给你伪造了一个身份,天衣无缝。届时,你就可以先在明州城外小住,等我入京做官了,再将你带上,我们一起在京中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任凭江绾见过无数恶心的男人,听见这种话,她也语塞了。

什么叫听闻她嫁人把她绑来?不仅根本没有询问过她的意愿,甚至想自作主张的抹去她的身份。

还在明州城外小住?那不就是做他的外室?

还说做官将她带上?从头到尾没提一句娶她,还指望她摒弃堂堂世子妃的身份无名无分的跟着他。

就凭他有才?

除了有才这一点,魏成安甚至都不比他差。

强压下心中的怒意,江绾换上了一副感动的神情。

到底是被烟花柳巷的女人奉承多了,给他奉承傻了吧。

“真的吗?”强忍着恶心,她还是选择先稳住军心。

“自然是真的。”许栝紧紧盯着她,仿佛在他用他的双眼刻画着她的模样一般。

“都怪伏山没有与我讲清,若是早知如此,我定然......”江绾欲言又止,不是哽咽了,而是对她自己即将说出的话感到有些不适。

“定然什么?”他穷追不舍的问道。

“定然自己去......总之你既然与我,为何不与我明说呢?”她轻拍着胸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我......都怪我,我想着你万一不愿......毕竟我知道魏家人的品行,而你不清楚,若是执意要去......”

“都怪我,都怪我......”他将江绾牢牢抱紧,自责道。

她依偎在他怀中,干挤着眼泪,暗暗责骂着他,若是他能明说,那她就在明州时给他解决了,也不至于拖到如今都做官了。

但归根结底,还是那无能的洛池州。

她攥住许栝衣袍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怨恨的目光再也藏不住瞟向了门口。

将她编造的前因后果大致都与许栝讲明后,他承诺,一定帮她尽快脱身,但她身份特殊,他许她去京郊小住,等‘时机成熟’了,再用别的方法将他接来。

目送着许府的马车缓缓驶离,江绾瞬间沉下了脸,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拔刀杀了洛池州。

“你做的好事。”进了屋,她冷声道。

“早知他品行如此我......”洛池州百口莫辩,他总不能说试了好几次,许家人太过警惕,根本没有机会吧。

“不过他入京了,也许会疏于防范,我尽快......”

“不必了。”江绾打断道。

“好好跟他处理好关系,他喜欢玩什么你就奉承什么,就算是给他当狗,你也要笑着当。”

“什么?”洛池州有些不解。

“自以为是之人,唯有高高捧起,才能让他入局。”她在房中来回踱步,思索着下一步计划。

入夜,江绾回到了魏王府,竹溪也刚从黑市纵马回来,还没放下马鞭,就见江绾递来了另一条干净的鞭子。

“抽我。”她这么说着,脱下了衣袍,咬紧了一块白布。

见此竹溪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短鞭扔在了桌子上,根本不敢造次。

“好端端这是干嘛。”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江绾滑落在腰际的衣袍扯起。

“动手!”江绾含糊不清的怒吼道。

这一声吼得她浑身战栗,立刻捡起了桌上的鞭子抽了上去。

一道红痕在雪白的后背绽开,可江绾却觉力道不够,扯下了白布,转头道:“许栝虽然不习武,但好歹是男人的力气,你装着点。”

啪————

直至她满头大汗疼得快要晕厥时,背后终于变得血肉模糊。

接下来,就是花钱了。

三步,她要许栝死。

背伤疼入骨髓,许栝见魏成安不在自是等不了,日日派人前来相邀,可看见这浸满血迹的布条后,他势必要装出一副文人深情来,甚至痛批魏成安三百句。

可他看的见,别人自然也看的见。

这一幕,又何其不刺痛温知熠的心呢?

听江绾声泪俱下的说她在明州时失手杀了一名试图猥亵她、叫洛池州的书生,然后被许栝抓住了把柄,他不仅不怕反而更加张狂,甚至来京威胁江绾,让她委身于他。

先开始他是半信半疑的,直到他去户部真的查到了一个名叫‘程鹃’的假名头,这下他彻底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