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叛贼从准备从昌都反攻平华的消息时,鬼知道他赶的有多快。
可所有的焦急,最终都汇聚成了眼前这一幕。
他不该给她机会的,他不该给她伤害他的机会。
那天她离开时,他就应该派人把她团团围住,哪怕是死,也要让她死在襄王府。
郎情妾意。
一个利用他杀了魏成安,要与远在天边的情郎私奔。
一个宁愿驻守边疆,也要与她厮守在一起。
真是天高皇帝远啊。
这下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他去救颜言了,原来都是因为吴子言。
他忽的觉得自己现在站在这里,为了好看连铁胄都不戴的样子无与伦比的可笑。
楚旬被杀他都没有追究,甚至还派人把楚旬的残部全部处理掉,免得给她找麻烦......
二人相视无言,江绾垂下头的瞬间,楚南柯也转身走掉了。
芙蓉绷直了嘴角,眨了眨困乏的眼睛。
累啊,只有她知道江绾和吴将军没什么。
累啊,这是解释还是不解释啊,这又该怎么解释啊?
她一屁股坐在别人的尸体上,懒得再去想了。
过了几日,有了楚南柯的支援,昌都匪寇彻底清除,苋国也被逼的节节败退。
他顺理成章的受任主将之职,而他的侍从,也趾高气昂的举着圣旨,将吴子言逼退主营,不让他沾染核心军务半分。
他说:“吴将军病弱,细如滑条,我家殿下体恤你,劝你好生修养,莫要辜负佳人啊。”
吴子言一头雾水,什么家人,他在这儿哪来的家人?
还有,楚南柯将他比作狗,真是毫无礼教。
若是与圣上作对排挤他也就罢了,何至于羞辱他?
他愤愤离开,好在楚南柯带来的粮草充足,说他‘细如滑条’?
看他吃不空他的。
昌都被夺回以后,平华的大部分百姓都立刻向那边赶去了。
两城之间距离不远,大家大多都有亲眷在那。
江绾也不例外,她有粮食在那,虽然很有可能早就被偷完了。
残破不堪的城门吱呀吱呀的晃动着。
城楼上,是叛贼头领们的头颅,高高挂着,受人唾骂。
正值盛夏的天气,城中没有一丝蝉鸣,静的可怕。
处处都是残破不堪的景象。
不知是人群中的谁再也忍不住,捂着嘴抽噎了起来。
那么长的日子,小小昌都,能有多少人,早就被折磨完了。
似是被这悲伤的气氛浸染,江绾与芙蓉垂下了肩脊,缓缓走去了她们在昌都买的宅子。
这地方不贵,连一锭金子都要不了,可如今却连个铜板都换不来了。
看着连大门都不知所踪的宅子,她们二人纷纷愣在了原地。
迈步进去,米缸里别说米了,缸子都被砸烂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满脸无奈。
本身现在就没钱了,白跑一趟,还得给马喂食。
芙蓉闭上眼睛默默地在心中祈祷,祈祷江绾这辈子都不要经商,干什么赔什么,买什么丢什么。
没办法,为了换点粮食,她们拿着首饰去了平华唯一一家还在开着的当铺。
这都是外商铤而走险跑到这边来的。
当铺外面大排长龙,各家都拿出了宝贝,就想换点粮食吃。
江绾也不例外,甚至有点想念上次给吴子言熬粥时,锅中剩下的那半碗粥。
“其实......”暑热难耐,芙蓉伸手挡着太阳,犹豫不决,“其实我们还有个来钱的法子。”
“什么?”江绾立刻转头向她问去。
“他们用咱们的药用了那么多,我都记下了,还有钱老头那,反正他跑了,咱们可以拿着账本一起去要。”芙蓉洋洋自得道。
江绾不禁瞪大了双眼,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草药杂乱难辨,她又懒得记,所以从来都是把这事交给懂行的竹溪,想不到芙蓉竟然悄悄学会了,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二人二话不说,拖着饿瘪了的肚子回去翻找出了账本,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主营。
想来吴子言应该在里面,她们跟守营的士兵交代了一句,就候在了外面。
这地方不是随便进的,人群来来往往、形形色色,她们齐齐低下头,将账本放置胸口,向过往人群昭示着来此的目的。
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士兵,他们押着一遛儿的美人,挨个被绳结串联着。
有的同她们一样低垂着头,不过眼角泛着泪花,抽抽泣泣的;有的倒是高昂着下巴,时不时对路过的士兵们抛着媚眼,引得一阵欢腾。
那些美人中只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大昭的姑娘,出落得水灵灵,皮肤白嫩头发黝黑。
其余大多是苋国的俘虏,棕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前凸后翘的,极具风情。
“唉——”刚刚那个守门的士兵冲江绾和芙蓉招呼道,“不是见主将吗?跟着一起吧。”
他招了招手,示意她俩跟上。
江绾攥了攥账本,这不用看就知道,现在主将变成楚南柯了。
结钱重要,管他主将是谁,说不定卖卖惨,还能多给点粮食呢。
这么想着,她们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左绕右绕来到了主营,帐帘一开,里面充斥着酒肉的香气。
不得不说楚南柯的人缘是真的好,她扫视了一圈帐内的人,竟然还有秦家军的将领。
楚南柯坐在主座上,视线漫不经心的瞟向站在帐中手足无措的美人们。
可他从一堆五颜六色里,竟然看见了属于账本的蓝色,难道西北还有妓子带着书卷来?真是稀奇。
正当他准备把人点出来时,那女子就被一名醉酒的副将拽了出来。
看清她面容的一瞬间,楚南柯立即坐直了身子。
他要砍了守门的士兵,谁让她进来的?
“想不到西北竟然还有这等姿容绝色啊......”
那喝醉了的男人色眯眯的盯着江绾,他像是调情般想从她手里夺过账本,谁料却被江绾拽的紧紧的,丝毫不放手。
这一较劲让他来了火气,可还没等他发作,芙蓉就一把抽出了那男人腰间的宝剑,横在了他的脖间。
这一举动顿时吓得满座将领倒吸了一口凉气,入帐不检验,太疏忽了。
跟她抢账本的男人见状也松了手,咽了咽口水,盯着脖间的刀子不敢造次。
“西街医馆,来要账的。”说着,江绾将账本呈给了楚南柯的副将。
楚南柯粗略的翻了翻,就把账本退了回去,喝了一口酒,满不在意道:“啧,本王才到此多长时间啊,怎么冬日的账都来找本王算呢?”
话毕,众人哄笑一堂,他的余光漫不经心的向江绾瞟去,只见她一副‘早就知道会如此’的表情。
她一把从副官手中夺过账本,带着芙蓉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主帐。
那醉酒的副官还想提剑去找,谁料楚南柯猛地将酒樽狠狠摔在地上,吓得那人不敢妄动了。
“今日在行商那见到她们了。”白芨忽的从帐后闪出,伏在楚南柯耳边说道。
“行商?”他有些疑惑,城中已经安全到有行商赶来做生意了吗?
“对,当东西的,看见世子妃......江姑娘把首饰拿去当了。”白芨又说道。
楚南柯回忆起她略显简陋的发髻,心中不自在起来。
难不成吴子言抠成这样,连个簪子都不给买吗?
他随即又想起了吴子言干瘪成骷髅的模样,撇了撇嘴,看起来是挺穷酸的。
“与本王讲这些做什么?滚!”他没好气道。
不是有情有义、神仙眷侣吗?
饿死他们也不关他的事。
“饮胜!”他高举酒樽向座下的各位欢呼道。
“饮胜!”
可等他喝的烂醉回到营帐时,看见那把蓝宝石长剑,就不由得想起了江绾。
封爵礼就封爵礼吧,他量赵弘那个怂包见了也不敢说什么。
“白芨!”他冲帐外唤道,白芨很快应声走了进来。
“把宝石卸了,给江绾送去。”他伸手指了指那把宝剑,倒头就蒙着被子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剑上的蓝宝石已经不在了。
白芨欲言又止的候在一旁,打量着楚南柯的心情。
不过人睡醒了能有什么心情,无非是舒服和不舒服罢了,但无论是哪一种,听了他的话后,都会变成不舒服。
“属下已经将宝石送去了,江姑娘......正和吴将军在一起呢,结着您的军饷,吃着您的粮草......”
话音刚落,他立刻就冲出了帐门,果不其然,刚撂下帘子,他就听见了玄铁剑出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