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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赵栗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见还有许多人没有落座,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江绾闻声看向那团墨绿色的影子,那衣摆还有些短,踢踏着,连长靴上绣着的花纹都看见了。

这衣服她越瞧越眼熟,不是杜豪的吗?

还没等她发问,赵栗就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中,他对礼数还没有什么太深的概念,更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十岁,江绾也不过才十九而已,是不能这么亲密的。

她把他的身子扶正,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为何会穿着杜豪的衣服?”

这下把赵栗问住了,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想让她知道新衣服破了的事情。

“救人!救人!快去救人!”

不等他想个借口蒙混过去,前方就窜出了一个宫女,挥着手招呼了起来。

众人见状齐齐惊骇,交头接耳,犹豫着要不要去。

“是大殿下!落水了!在月明湖!快!快去救人!”宫女又喊了几声。

顿时,人群攒动,就连已经落座的,都提起了衣摆连忙向宫女所指的方向奔去。

江绾盯着面前的孩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赵栗在她身边啊,那落水的......

她猛吸了一口凉气,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来不及深思,就赶忙拉着赵栗也向月明湖奔去了。

人群在湖边围绕了一圈又一圈,他们根本就挤不到前面去,只得站在后面观望。

直到一声哀嚎响起,其中之悲痛猛地牵动了围观众人,大家纷纷四处扩散开,都嫌晦气似的。

江绾透过人流的缝隙,望见了那熟悉的锦袍,和冻得发紫的手指。

衣服是赵栗的没错,可那人却不是赵栗,因为袖子长的都快盖过手掌了。

“啊————我的儿啊!!”

杜夫人冲到了最前面,一把抱起已经没了生息的杜豪,她哭的撕心裂肺,比前殿的鼓乐声还要刺耳,让人不禁觉得头上的日光都变成了灰败的颜色。

“啊————”她不顾形象的哭嚎着,无法接受杜豪已经死亡的事实,颤抖着手不停地拍着杜豪的面颊,试图将他唤醒。

不一会儿,太医就赶到了,见状他们纷纷举起袖子擦了擦额间不存在的汗水。

试探着附上杜豪的脉搏,然后又是一阵叹息。

这处都乱做一团了,却迟迟不见赵弘的身影。

有好事的人去问,才得知,宁妃居然今晨胎动,现下正在生着呢。

这一喜一悲,让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起来,大家都闭口不言,可还是有不少人暗自猜测,杜豪,不会是投到宁妃肚子去了吧?

“啊.......啊......他......”身旁人的颤抖拉回了江绾的思绪,她赶忙捂住了赵栗的眼睛,悄悄带着他离开了人群,向敞华宫的方向走去了。

她得问问赵栗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和杜豪换了衣服,杜豪怎么就能从冰层掉到湖水里去呢?

这事情肯定不简单。

如果没换,掉进去的会不会是赵栗呢?

那嫌疑最大的,就是楚南柯了......

正在她心不在焉的安抚在床上缩成一团的赵栗时,殿外就传来了通报。

“夫人,襄王殿下求见。”宫女退居在一旁,向江绾禀报道。

“他来做什么?熙华宫出事了?”她猛地转头问道,别是赵弘在生产时做了手脚。

“奴婢也不知道,但奴婢听闻,是有点困难......”宫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先看着殿下。”她站起了身,刚准备走,却被赵栗死死的抓住了衣袍。

“你......你要去哪?”他颤着声音问道。

“很快就回来,栗儿是大孩子了,敞华宫是你的家,不会有事的。”

说罢,她轻轻的拽掉赵栗抓住她衣袍的手,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一到大门口,她就撞见了面色不悦的楚南柯,想都不用想,宁妃那边肯定是出了事。

江绾强装镇定的在前引路,一路无言,但气氛低迷的可怕。

二人刚踏入她的寝殿,还没等门关上,楚南柯就猛地上前扼住了她的咽喉。

“额——————”

一切的招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十分可笑,她痛苦的挣扎着,求生的本能让她伸手不停的抓挠他的手臂,但隔着布料,无济于事。

“你背叛我还不够,还要残害宁妃的孩子!”他双眼猩红,恶狠狠地盯着她,手上的力道不断收紧,但又有所犹豫,似是想听她解释一样。

“我————我、没、有。”江绾将全身的力气聚集在咽喉,勉强挤出了几个能听的字节。

“贱人!”楚南柯猛地撒手,她瞬间跌落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干呕了起来。

一阵阵撕裂的呼吸声过后,她的气息才静静平静了下去。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他背对着她,噌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刺眼的剑光晃过她的双眼,她颤颤巍巍的撑起了身子,抬起头,用那双充血的眼睛直视着他,毫无惧色。

“不是我。”她的声音嘶哑难听,但却莫名的铿锵有力。

“你最好不要骗我。”

剑锋一转,尖端抵上了她的喉咙。

“我巴不得她生。”江绾咬牙切齿道。

那双宛若魔鬼一样血红的眼睛似是穿透了他的心脏,让他拿剑的手不禁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收起剑,俯下身子蹲在了她面前,双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扯到他的眼前。

这个无时无刻不在背叛和利用他的女人,时至今日,已经耗尽了他的最后一丝感情。

“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我。”江绾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楚南柯猛地收回了手,任凭她脱力趴倒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寝殿。

痛,喉咙像火烧一样。

涨,眼球好像要崩出来。

她趴伏在地上苟延残喘,身前的手不禁紧紧攥拳,任凭指甲一寸一寸的嵌入血肉。

她要楚南柯死,要他快点死。

怎么能不恨呢?

她凭什么不能背叛他?

她凭什么就该被赵弘用一屋子的屠户羞辱,或是死或是拖着残破的身躯等着他的救赎呢?

她管他派不派人来救。

人是来还是不来,她就不能自己救自己吗?

更何况他的人根本就没来。

那他又有什么权利责怪她呢?

江绾使出全身的力气撑起了上半身,恰巧这时在外面打探消息的竹溪回来了,她连忙上前将她扶起,看着她这副惨状,不禁愕然。

她帮江绾处理完了伤口,才犹豫的开口道:“宁妃娘娘生了,胎儿有点大,但......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哈哈哈......哈哈哈......”江绾听后低低笑出了声。

镜中那双眼睛仿佛来自炼狱,好似在诠释着她的本体。

她强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情绪,起身按着计划走向赵栗的寝宫。

本就对湖边死尸心有余悸的赵栗在见到江绾这副样子时吓了一跳,连忙向床里面缩去。

可她并不在意,屏退了身边所有的侍女,缓缓坐在了床沿,努力吞咽着口水,试图让自己有些撕裂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不怕。”她淡淡道,几乎是在用气吊着说话。

“栗儿不怕。”她乖哄道。

“江绾!”

这时,只听一声暴喝从门口传来,赵弘提着剑怒气冲冲的找来了。

宁妃母子平安,子这个字深深的刺痛了他。

现在的他只剩下了两条路,要么立那个傻子为储君,要么,亲手杀了宁妃的孩子,把都城搅入一场地狱,在奉天殿等着楚南柯的铁骑。

天色渐暗,烛火因着他的剑气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江绾早就想到了他会这样对她,所以才在这时回到赵栗的身边。

不过若是没有楚南柯横插一脚,她没有顶着这副可怖的面容,成功的几率应该会更大些吧......

“你敢耍朕?!”

他的剑与楚南柯的不同,他是抵在江绾心口的,不容闪失。

屋中静的落针可闻。

赵栗抱着头缩在一角,根本不敢直视面前的场景。

可那锐利的剑光似是有意惊扰他一样,分明已经见不到,却不停地刺痛着他的神经。

鼻尖还是江绾身上那股醉人的香气,却横生出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儿。

他觉得他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明。

江绾会死的,这一剑下去,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在意他了,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了。

所有人。

“父皇!”赵栗疯了似的四脚并用爬至床前,伸开臂膀,将江绾护在身后。

他直视着长剑,再也无惧那骇人的寒光。

“父皇若杀,就将儿臣一起杀了吧。”他的语气坚定,吐词清晰,好似刹那间变了一个人。

“母亲已经死了,太妃娘娘也死了,阿鱼死了,常公公死了,陪伴在儿臣身边的所有人都死了,如今阿娘也要死了。”

他的声音哽咽,抬起头直视着赵弘:

“您不如,也把儿臣一起杀了吧。”

赵弘被他坚定的眼神刺痛了,他不可置信的向江绾看去。

只见那血红的双眼下,娇俏的鼻子下,微微勾起的嘴角。

她好似在无声地说:你唯一的孩子,如今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