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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齐明,今夜都城最亮的宫殿,当属敞华宫。

她手上拿着《神仙通鉴》,并不与赵栗讲江山社稷,而是任凭他天马行空的去想。

这可不行。

赵弘摇了摇头,这是要教坏他的太子。

若是日后赵栗登基日日问神求丹,那这江山必定会易主。

正在他准备上前制止时,只听江绾吐槽道:“太浮夸了。”

“神仙未必都是好的,若想要成事,就要敬鬼神而远之。”

话毕,她合上了书册,给赵栗掖了掖被角,起身准备要走。

可赵栗却噌的坐了起来,因为他注意到了屏风旁的身影,他可不想和这个陌生的父亲独处。

忙不迭的,他拽住了江绾的衣角,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示意她不要走。

赵弘见状自然会意,他走到了床沿,缓缓脱下鞋靴,漫不经心的说道:“殿外风雪肆虐,在此留宿便是。”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说的是谁,在场的都懂。

“是。”江绾回道。

她唤侍从抱来锦被,然后侧躺在了赵栗旁边,与赵弘仅一人之隔。

不过这就够了,毕竟赵栗的寝殿距离她的寝殿其实是有小道的,风雪不侵的小道。

陛下是这宫中的主人,他自然清楚,但他还是将她留下,就代表着他有想要去慢慢地接触她。

就算不是如此,借着赵栗,这也是难得的机会。

室内寂静昏暗,唯听轻缓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赵栗到底是小孩子,蜡烛一灭他就睡了过去,江绾在假寐,而赵弘的心中思绪万千,是真的难以入睡。

不置可否,江绾是个狠毒且有野心的女人,但最致命的是,她聪明还自律。

这无疑是迷人的,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名女子都要迷人,但她危险重重、难以驾驭,如果靠近,要么是温香暖玉,要么是玩火自焚。

第二日,直至宫女们点燃香器时,江绾才幽幽转醒,而赵弘早就起床在为上朝做准备了。

她踱步到后室,金绣双鹤祥云的丝质屏风前候着四名宫女,她们手端龙纹漆盘,进进出出的侍奉赵弘穿衣。

在屏风的后面,他展臂矗立着,内监将一条条玉饰呈至他眼前,供他挑选。

“我来吧。”江绾轻唤一声,一众宫人纷纷垂下了头。

赵弘的视线向她望去,光滑的锦缎细细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若是没有脖颈间那突兀的淤青,就像是从画上飘下来的仙女一样,伴着袅袅青烟,徐徐而来。

待他反应过来时,江绾已经接过内监手上的腰带,莹白的指节附上那缂丝纹路,馨香与暖意瞬间冲入他的鼻腔,甚至盖过了外面正在燃烧的龙涎香。

被藕臂环抱,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暖流驱下,直到那粉嫩丹蔻掐着金边开始细细调整系带时,他才反应过来。

“这里用不着你。”他一把抓住了在腰间拂动的‘柔荑’,制止道。

眼见着胸前人面露不解,然后轻轻抽回手退了出去,他才暗自长舒一口气。

近侍的内监一眼便看出了端倪,这么多年,赵弘不论夜宿哪位美人都要请人代劳,虽说同寝的也有,但无一例外都是寂静无声。

他悄悄抬起眼睛注视着那抹离去的身影,看来这后宫很快就要有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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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不是父皇的妃子,也可以与父皇同寝吗?”赵栗握着笔杆,突然停手问道。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太监们冷汗岑岑、面露尴尬,他们都知道说的是谁,但这是皇帝的家务事,大家不敢开口评判。

“普天之下,宫闱之中,任何人都以陛下为尊。”洛池州微微皱了皱眉头,合上了手中的书册,“当然可以。”

他回答道,以为是赵弘临幸了哪位宫女,恰巧被赵栗撞见了。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敞华宫的代国夫人,已然属于是皇帝的后宫之一。

赵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续划弄起了笔杆,书写着少师给出的功课。

雪霁初晴,民间传言此起彼伏,把正在奉天殿端坐的赵弘气得够呛。

什么二皇子正旦降世伴随大雪,是天降麟子,携褔而来,庇佑大昭。

还有大皇子痴傻,偶有清明但依旧资质平庸,武不能提铜鼎,文不能辩同龄。

甚至还有不少朝臣劝诫他虽要立嫡立长,但更要立贤立德,其中叫的最欢的,竟然还有曾经鼎立支持他的沈家。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滁州鼠患,燕州倾囊相助,张家倒戈,自然带着沈家一起,亏得他还给他们两家下旨赐婚。

但能这么明目张胆、毅然决然,必定是看着二皇子平安降世,才定了心思。

“简直荒谬。”他忍无可忍,最终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尚且还未满月的婴孩就能撑起大昭国运了,那要他这个皇帝做什么?

两方人马没有一边不在逼他,温家见二皇子势长默不作声,无疑是清楚了他的心意,就等二皇子一派水满则溢、适得其反呢。

“让温箸设考题吧,不日召朝臣来,一起考察大皇子功课。”赵弘摆了摆手,无可奈何道。

设立太子也不是不行,但赵栗是他的,谁都不能左右。

敞华宫得到这个消息后,江绾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襄王一党定是不会傻到想用还未满月的皇子去争什么。

但她派人在民间散布消息,尤其是滁州,正对楚南柯感激在兴头上的张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献媚的机会。

果不其然,沈家应声而起,他们急不可耐的样子刺激了赵弘,让他已经不能再回避立太子的事情了。

她踏着积雪行至东宫门外,即将苏醒的真龙之气根本没法压住里面堆积已久的血腥气,都说第一个进东宫的不会进到奉天殿,可她偏要试试。

“代国夫人是在给大皇子看日后的住所吗?”

忽的,江绾的身后传来了陌生的男声。

她转头去看,只见一名身着二品朝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名有些面熟的年轻官员,正缓步向她走来。

“夫人,这是沈大人。”她身旁的内监低声提醒道。

“见过沈大人。”她微微躬身,面上带着一如既往和煦的笑容。

“别怪本官说话难听,太子难废,但您不过朝廷命妇,出宫就是一句话的事。”他话中带刺,句句指着江绾是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就算赵栗成了太子,她也分不着半杯羹。

可江绾却不恼,只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多谢沈大人提点。”

闻言,刚刚想要来找茬的二人皆是一愣,沈柏榆则是更为震惊,他面前的代国夫人分明是曾经的魏王世子妃,原来一切早有昭示,那么她和赵弘之间的关系就绝非他们想像的单薄。

寒风刮过,两路脚印各奔东西,沈大人被气的捶胸顿足,而江绾也不好受,赵栗那边推进的太快,她这里却在原地踏步。

“肉.....肉苁蓉?淫羊藿?”竹溪拿着药单子不可置信的叫喊出声。

“小声点。”江绾环顾四周,这可是她在医书上翻了半天才翻到的补药。

“不说这些都是禁药根本带不进来,但也不能乱开啊,要是气血窜乱暴毙而亡,你......”竹溪掩着嘴唇,惶恐不安道。

“那能有什么办法?”她愤懑的瞥了一眼药单,她已经一有机会就在赵弘面前晃悠了,皇帝不行,她还能强上不成?

“你有没有那种......奇香?”顿了顿,她又问道。

“那种东西也是......陛下不是傻子,头脑清明了立马就会问罪,又不是......”竹溪向后瞟了一眼,暗示赵弘又不是赵栗,怎么可能发觉不了。

“烦死了。”她紧锁着眉头倒回了床上,只觉自己无计可施,连盖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夫人。”这时,殿外响起了侍女的通传声。“陛下请您去金华宫一趟。”

垂死病中惊坐起,来不及思虑,江绾立刻招呼着竹溪给她梳妆,势必要精心装扮一番。

金华宫啊,皇帝寝殿,她勾了勾嘴角,终于见到曙光了。

烛火燃到了刻度,赵弘端坐在主位却迟迟不见江绾的身影。

他望着台下满座拥护大皇子的朝臣,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往日她都是最快接诏赶来的,今日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