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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不置可否,只道:“老衲只推阴阳八卦。”

沈氏扑过去抱住程仲文的小腿道:“老爷,不可大意啊,我便是不要这个女儿,也不能因她让程家和平哥儿不好啊。”

程仲文皱眉道:“胡言乱语,我既生了这个女儿,岂能耽误她的终身?”

沈氏还待再说,林氏便上前问道:“那依大师看,可要为二小姐点个海灯,或是请个菩萨来?”

明华道:“倒也不必,小姐五行属木,水生木,说亲时,往江河湖海处想便对了。”

沈氏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念珠串来,递与冯氏:“此为红麝香串,是上用之物,赐予国寺的,如今转赠予小姐,可保无虞。”

冯氏接过,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之后又将红麝串交给沈氏,吩咐她给程挽心送过去。

程颂安眼睁睁看着沈氏这次计划失败,心中畅快,只需再想办法发落了沈姨娘,便可安枕无忧。她躬身朝明华施礼,送到了门边。

明华看了看她,又朝崔元卿看去,转而又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掏出一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口中念道:“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程颂安听他平缓醇和的语调,刚才心中那片烦乱顿时安定下来,双手接过了,便吩咐人将他送了出去。

再回过头来,只觉得心中畅快,对程仲文道:“父亲,二妹的事算是有了个明路,余下的就辛苦您和母亲了。”

崔元卿周身笼罩着冷意,跟着上前一步道:“岳父岳母,时候不早,我跟云黛也该回府了。”

程仲文点了点头:“嗯,是该回去了。云黛,日后要孝敬长辈、体贴夫婿,为元卿打点好后宅,使他安心,才得长久。”

程颂安心中一酸,前世她就是这么做的,可也没得长久,便是没死,那样的长长久久又有什么意义?

她垂了头,没有让父母看到自己的情绪,恭敬回道:“女儿知道。”

冯氏和林氏一听她要回去,都忍不住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回程程家父母和程彦平同时送到大门口外,程颂安不得已,跟崔元卿上了同一辆马车。

马车刚驶出程府没多远的距离,崔元卿脸上已是冰冷如霜,刀子一般的眼神递过来,盯紧了程颂安。

程颂安抱着食盒,里面是林姨娘亲手做的蟹粉狮子头,看到崔元卿那个样子,嘻嘻一笑问道:“大人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崔元卿冷冷问道:“是你找来的那和尚吧?用这种手段对付你的亲妹妹,可当真是贤良淑德。”

程颂安并不否认,是她让海棠派人快马加鞭去宝国寺请明华师父,但也是凑巧,正如林氏所说,他恰巧参学回来,要进府与母亲讲经,相请不如偶遇,于是就让海棠说了程挽心的命格,意欲为她破解。

她是有私心,但这并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反而还会积德行善,明华师父心性纯良,当然会帮她。

但是在崔元卿眼里,却成了肮脏手段。他们脏,便觉得所有人都同他们一般。

程颂安将下巴搁在食盒上,眨着大眼睛看向他:“我不明白,是什么手段,又怎么对付我妹妹了?难道让她待字闺中,拖成老姑娘便是对她好了?”

崔元卿拂了拂袍子,淡定说道:“我观沈氏焦急情状,推想二妹并不愿过早成亲,更不愿远嫁。你却从中挑唆母亲,势必要送她远离京城,远离程家,这点心思,难道我还看不出么?”

程颂安嗤笑一声,反问道:“大人看起来很了解沈氏,很了解我二妹妹,是旧相识吗?”

崔元卿神色不自然地回避了一下,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京中多宴席,见过一次又有何奇怪。”

程颂安拖长了音调:“哦~”

“那你们这一面之缘似乎比我们定亲三年的情意还深呢。”

崔元卿整张脸都阴沉下来:“我从前总以为你喜名声,故意做出端庄之态,竟不知你是如此虚伪阴险之人。”

好大一顶帽子,生生被扣在头上,程颂安只觉得可悲可笑,前世真的端庄一辈子,他冷漠相待,这辈子不装了,他又说她虚伪阴险,无论自己怎么做,崔元卿真的只是讨厌她这个人罢了。

他若讨厌她,她做什么都是错的。也罢,反正她也没打算分对错,只要是能让她过得好的,那就是对的。

程颂安掀开食盒,闻了闻狮子头的味道,淡淡回了一句:“我跟我二妹又没有瓜葛,何必处心积虑算计她?大人您说说,这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崔元卿黑着脸,没有回答。

程颂安又问:“难道说,大人发的那些誓都是假的,你心中真正藏了娥皇女英的念头?觉得我是妒忌?”

崔元卿的下颌绷的很紧,如刀的眼神看向程颂安,仿佛要将她身上扎透。

他是真的很担心他和程挽心之间的事暴露出来,让程挽心名声受损。程颂安苦笑一下,道:“你们之间若是真的,我又怎么会知道?怎会知道沈氏要怎么做,从而未卜先知去请了明华师父?”

崔元卿不再看她,漠然说道:“你既说了不求真情相待,只想相安无事,就收起你那些心思,更别使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

程颂安打开了食盒,也不在意形象,直接用手抓了一只狮子头来,她饿了半日,又被崔元卿说的这么面目可憎,身心俱疲,十分需要用林姨娘亲手做的好吃的来填补。

她咬了一口,吃的津津有味。

崔元卿在一旁,脸色更加难看:“成何体统?”

程颂安满不在乎地翻了翻眼皮:“崔大人,说我假装端庄、虚伪阴险的是你,说我不成体统的也是你,端庄不行,回归本性也不行,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崔元卿一噎,说不出话来,干脆闭目不答,头枕在车厢壁上养神。

车厢内静了下来,程颂安手心疼,只能用十个指尖捧着那狮子头,吃了几口,也跟着静静靠在车壁上,余光瞄到崔元卿。

他的模样,端得是举世无双的君子,无论在外还是在内,都与人有礼,唯独对她,冷然玉如。

该把他毒哑了的,这样他就不会再恶言相向了,也就更像那个人了。程颂安吸吸鼻子,继续啃着狮子头,让肚子填的饱饱的。

大概行了一炷香的时间,距离程府已经很远了,崔元卿喝住马夫,掀开轿帘,躬身跳下车子。

程颂安在车厢内只听到他对思变道:“备马,不回府了。”

之后二人便消失在街角,没有对她留下只言片语的交代。

心上人马上要定亲了,他当然不痛快,这会儿不是要去借酒消愁,便是要想出一个主意来阻止这件事发生。

以他的性格,后者的可能性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