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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元卿醒过来的时候,罗罗奴坐在他的肩头,时不时在他脸前嗅来嗅去,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

“罗罗奴,别在这里闹,出去玩。”

程颂安的声音像是在哄孩子,可罗罗奴倔强地蹲在他的肩头,时不时还要舔舔他的头发。

房间里静悄悄的,程颂安望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人,觉得不可思议,她活了两世,好像从没有这样看过他。

他总是要很早起床去上朝,又很晚才回来,前世的时候,他更是有意冷落她,经常住在书房,他们的位置从来没像现在这样。

不能否认,他长得实在是好看,连病中都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他的睫毛甚至比她的还要浓密。

程颂安一霎不霎地望着他,忍不住抬手划过他的脸,覆在他的额上,还是很烫。

微凉的手拂过面颊,使灼热的皮肤得到了一点清凉的慰藉。崔元卿一时贪恋着这丝凉意,没有睁开眼。

海棠换了盆水进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望向床上的人,悄声道:“方才二门上来报,崔府的太太和姨娘正在来的路上,先打发人来告知一声。”

程颂安嗯了一声,不用猜也知道,程挽心不可能老老实实在家坐着。

海棠拧了布帛,递给她道:“好歹给擦擦汗,毕竟有圣命,不好叫他在咱们庄上病重。”

程颂安一把将它掷回水盆里,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我还要伺候他不成?有上赶着来的人,咱们忙什么?”

布帛入水,砸出一圈水滴,溅得床边都是,落在崔元卿脸上,冰的他忍不住就要睁眼,但又生生忍住了——她的气还没消呢。

走到外间,程颂安附在海棠耳边说了两句话。

海棠一听,皱紧了眉头,犹豫着问道:“这真的不会出事?”

……

程颂安也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过程挽心了,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但整个人却并不显得臃肿,小脸还是只有巴掌大,也许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她的脸上显出一副非常柔和的光晕。

相较而言,崔夫人张氏的脸色就没那么好了,仆人将她带到山居,她就满面的不喜,问道:“元儿睡在你这屋里?”

程颂安不与她计较,淡淡道:“崔大人不知怎么受了风寒,一进院子便栽倒在地,幸而我的丫头扶住了,才没摔倒。圣人的旨意我原没料到,因此其他院子还未收拾出来。”

张氏哼了一声,倒也无可奈何。

程挽心一脸担忧,盈盈拜了一拜:“姐姐,多谢你为元卿费心,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一副贤妻的模样。

程颂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随意地指了指屋里道:“二位请便,你们既来了,我便松了口气,正好着人去把隔壁院子收拾出来。”

不等张氏说话,她又跟着道,“太太不妨也跟着挽心在这里住下,也好照管崔大人,我自去别处住。”

张氏一脸不情愿,她本来对程颂安没多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但自和离之后便厌烦了不少。她的儿子天之骄子,却被冠上被妻休夫的名头,好容易有个中意的儿媳,还有了孙子,可竟没有名分。

现在又出了这么一出,弄得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说崔元卿夫纲不振,竟被交在前夫人手下看管。

更别提其他的糟心事,张氏现在一看程颂安就头疼,自她闹着和离后,没一件好事儿发生。

这会儿还邀请她住在庄子上,这算什么事儿?

“我可不便在你这里。也不劳烦程大小姐屈尊,还是收拾出来个小院子给元卿挪过去,住在你房里,毕竟不是个事儿。”

张氏掩饰不住地嘲讽道。

程挽心连忙劝道:“母亲,姐姐跟元卿已然和离,她必是极避嫌的,不若母亲就留在庄上住些日子,也好不叫她为难。”

张氏面对她的温言相劝才有些笑意,叹道:“你是个最乖巧不过的。”

说着又看向程颂安问道:“挽心现下大着肚子,我本不放心,但她为着你的名声考虑,我也不能不为你想想,不如就让她留在这里住下,我再拨几个丫头过来。”

程挽心眉眼间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很快就克制住了。

程颂安不等她开口,就应了下来:“就照太太的意思办,丫头也不必另外拨,我庄上不缺人,就怕太太和挽心嫌她们蠢笨。”

说着对踏雪招了招手,“你是太太房里出来的,最是知根知底,那就交给你挑几个人伺候,若有一点差池,仔细鞭子。”

踏雪正儿八经地躬身回道:“奴婢必不敢有怠慢。”

程挽心对上踏雪笑得无邪的眼睛,心中一寒,这个鬼丫头精明的很,又心狠手辣,玉兰临死前就被她整的半死不活,她肯定不怀好意。

程颂安看她神色,问道:“怎么?挽心觉得不好?”

程挽心张了张口,还未答话,张氏便道:“也好,这丫头从小伺候元卿,也是当分。”

踏雪立即朝程挽心道:“姨娘,日后你有话就吩咐我。”

“姨娘”二字叫的无比顺口,就跟一直以来就这么叫似得熟练。

程挽心涵养再好,也有些绷不住,她得张氏欢心,崔府上下除了余老太太,谁也不敢叫她姨娘,但一来山庄,就被一个丫头这么叫,气得长长的指甲掐在掌心。

“难道我喊得不对?”踏雪挠了挠头,转而看向张氏,“太太,我瞧着这么叫,姨娘有些不高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是,不如叫夫人?”

张氏一怔,程挽心是圣上都知道的不能被立为夫人,若这么叫,却也不行,当下就不说话。

“踏雪,滚进来!”内室带着着不辨情绪的喊声传出来。

张氏和程挽心一喜,崔元卿醒了。

踏雪头一个奔进去,嬉笑着问道:“大人醒了,叫我何事?”

崔元卿倚在栏杆上,指着她道:“你若想死,可以直接跟我说。”

踏雪装作不懂:“奴婢蠢笨,不知道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还请给奴婢一个明示。”

程挽心的脸上更加难看,踏雪却浑然不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