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翔一听怒了,喝斥姐夫道:“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慕容皝若要想成为石虎,有必要万里之遥,前来讨封吗?
就是寡妇人家,只要有节操,尚且知道怜悯宗祖的陨灭,扶养子弟,承继香火,祭祀宗庙呢!
现在晋室危殆,群狼四起,你位高权重,只知道挑拨离间,诋毁忠臣,难道就没有忧国之心吗?
谁都知道慕容氏历来忠贞,对晋室矢志不移,如今慕容皝枕戈待旦,效忠皇氏,立志翦除凶逆,你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宣扬偏颇和令人迷惑的言论,这就是妒忌、这就是离间君臣。
你知道为什么天下未能统一吗?不是没有忠臣良将,实在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刘翔太过愤慨,以至于都要唾沫横飞,都喷到姐夫脸上了,毫不顾忌姐夫的脸面。
诸葛恢那也不是一般人,曾祖诸葛诞与诸葛亮同族,后来诸葛诞与司马家联姻,生下一子,便是元帝司马睿之父,所以诸葛恢在东晋那是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所在,被这个妹夫怼的是面红耳赤。
然而,无论刘翔怎么据理力争,说的天花乱坠,东晋朝廷就是爱意丝丝,始终没有松口的意思,刘翔为此上下奔走,滞留建康长达一年。
他心内郁结不堪,不拿到封号,他如何回去复命?武将征战沙场,讲究的是攻城略地,百战百胜,文臣舌战群儒,谋求爵位封号,这也是一次出征,只许胜,不许败!
不说刘翔如何绞尽脑汁,和东晋君臣斗智斗勇,却说咸康七年,也就是公元341年正月,慕容皝却干了一件名垂青史之事,那就是让唐国内史阳裕等人,筹划在柳城以北、龙山的西面划出区域,修建一座城郭,设立宗庙和宫阙,把这里命名为“龙城”!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后来唐代诗人王昌龄多么慷慨激昂的诗句,鼓舞多少中华儿女,但是有多少人知道,龙城其实就是胡人慕容皝修建的呢?
从此,龙城既是前燕的国都,也是慕容氏一族精神上的故乡。
341年二月,刘翔眼见无法说服群臣,于是开始动脑筋,他也在想,慕容皝用兵多虚虚实实,声东击西,自己也可以用用三十六计,于是刘翔独辟蹊径,开始游说司马衍的身边人,司马衍亲信的当中有常侍彧弘,很得司马衍器重,于是他多备厚礼与以结交,一来二去,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他对彧弘道:“我很快就回北方了,特意来跟你道个别。”
彧弘一听大为惊诧道:“封号的事,还没有结果,使君怎么要走呢?”
刘翔喜上眉梢道:“我们主上给我来信了,这不是嘛?赵王石虎包揽八州,甲兵百万,立志要攻取巴蜀和江左,吞噬江、汉,现在从索头、宇文氏以至各个小国,无不臣服。
现在我们主上慕容皝,多次挫败后赵精锐,石虎特别钦佩我们主上,连续派遣位高权重的使者,态度谦卑,厚礼相赠,想拜授我们主上为曜威大将军、辽西王,拉拢我们大王共图大业!
以前慕容皝嫌弃他不是皇室正统,拒绝不受。
现在看,东晋朝廷我也搞不定,吝惜虚名,排斥忠臣,于是我们大王考虑接受石虎的封授了,现在朝廷如此磨磨唧唧,恐怕将来要悔之莫及了。”
说完再不提此事,只是和彧弘谈天说地,拉扯彼此深情厚谊。
彧弘心下大惊,刘翔去后,他一路小跑进了宫向司马衍陈述,道:“陛下,这个封号,对于我们无足轻重,对于慕容皝可是一块心病,若是为了这点虚名,慕容皝接受了石虎的拉拢,两相合兵,我朝危矣!”
司马衍一听也吓了一跳,光一个石虎就要人命了,再逼走了慕容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他心中其实早已同意,就是这帮老臣,左右掣肘,他才犹豫不决。
那边慕容皝久侯封号不至,也知道刘翔遇到了麻烦,于是上表,一顿咆哮称:“庾氏兄弟专权,逼反苏骏,导致祸乱,又准备不周,肆意北伐,损兵折将,国家应该奖罚分明,如此大罪,应当斥退,用以安定国家。”
又直接写信给庾冰,给他一顿臭训,道:“占据国家要职,只知道专断权柄,却不能为国家雪耻,屡战屡败,我看你还是别干了,解甲归田,告老还乡吧!”
庾冰一看慕容皝突然态度转恶,一副要翻脸的架子,于是十分恐惧,他们庾氏已经逼反了一个苏骏,可不能再在这上面栽跟头,慕容皝在边远之地,一旦反叛,无力钳制,要是再合兵石虎,那可废废了!
于是联合何充上奏,建议同意刘翔的请求,用以安抚慕容皝那颗躁动之心。
司马衍这才点头,任命慕容皝为使持节、封燕王,任大单于,又封授了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按照王爷规制,所用的器物、典策,印信,一律给予赐授,至于刘翔那立刻变成了燕王来使,以特殊礼节对待。
又任命慕容皝的世子,也就是嫡长子慕容俊东夷校尉、左贤王;赐给燕王军资器械,礼品器物数千万;
同时论功行赏,让刘翔列出名单,又给慕容皝那边的有功之臣,一百多人加官晋爵,可以这么说场面宏大,荣耀一时!
因为刘翔出使有大功,封为代郡太守,临泉乡侯。
刘翔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之所以如此不遗余力,旷日持久的耗费唇舌,也是苦心一番,他惦念着慕容皝心里还存着对东晋的一点尊敬,维护华夏正统的权威与威严罢了,他如此良苦用心,却被东晋君臣这顿搪塞。
成帝想留他在东晋,任员外散骑常侍,刘翔坚辞不受,留在建康长达一年,目睹了江南士大夫的骄奢、放纵、醉生梦死,他实在是痛心疾首。
正因为如此,有一次,他趁着朝廷宴饮集会之机,对何充等人道:“天下纷乱多年,宗庙社稷化为废墟,生灵涂炭,各位君子却如此安乐,纵情享乐,这时候不该是朝廷焦虑、忠臣效命之秋吗?”
何充等人听完不禁惭愧不已。
终于册封事宜准备妥当,司马衍下诏特派大鸿胪郭悕持符节,同刘翔到棘城,去册封慕容皝。
临行之时,公卿大夫们都到江边为他们饯别,这毕竟也是朝廷的一件大事,第一个异姓王。
刘翔再次苦口婆心道:“别玩了,长点心吧,现在石虎、李寿,还都想互相吞并,然后统一天下呢,王室的军队不能平定北方,这我理解,石虎过于强大,那是不是先把巴、蜀收回来啊?
一旦石虎抢先下手,兼并李寿,依仗地形的便利,东、南夹击,你们可怎么办么?”
大家面面相觑,低头不语,这时站出来一个人,就是中护军谢广凛然道:“使者放心,这正是我的心愿。”
刘翔点头,还行,没全军覆没,还有个将军能说句硬气话。
身为一个汉人,刘翔对东晋可谓鞠躬尽瘁,仁至义尽。
是年七月,郭悕、刘翔等人长途跋涉,到达前燕,慕容皝终于得偿心愿,欣然接受东晋的任命,当了名副其实的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