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沈南初稍稍一抬手就能将叶禀添一枪穿心。
叶禀添不怕死似的,梗着脖子,趾高气昂道:“杀了我,明日你这镇远侯的头衔就得摘了,更别提那什么陛下亲封的安定王了!”
沈南初轻笑,“叶员外还惦记着明日的重头戏呢?”
算起来,明日便是元国使臣到访的日子。
叶禀添眸中划过一丝慌乱,“下官听不懂沈侯在说什么。”
“老登,你还装什么蒜!”靳朝阳奋力一吼。
他的高喝令众人闻之色变。
美名远扬的靳学士竟也会说出此等粗鄙之语!
就连沈南初都愣了一下。
“你与林丰干的那档子事,以为陛下会不知道吗!”
靳朝阳只觉气愤。
这便宜丈人还想害他吃牢饭,怎么都忍不下这口恶气!
“要是你女儿的死摊上我,那你就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吧!”
靳朝阳整个人都很激动,不顾一旁黑衣人的阻拦,一个劲地就要往前冲,差点将架在脖子上的刀割向自己要害。
刺客们也无奈了,只好松了手。
没有叶禀添的允许,靳朝阳还不能死。
谁知刚一放手,靳朝阳直冲叶禀添身前,双手狠狠掐着他的脖子,怒目圆视:“你们父女俩欠秀娟的,死都偿还不了!”
此刻,他犹如疯子,杀意充斥双眼。
沈南初没拦着,他相信靳朝阳不会在这个时候要了叶禀添的命。
而叶禀添的死士见这情况是一动也不敢动。
叶禀添喘不过气,脸和脖子涨得通红,眼睛都快失去了焦距。
靳朝阳眼眶赤红,心口处又开始绞痛起来,他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掐着叶禀添的脖子的手微微松了松。
叶禀添心脏跳得厉害,差一点就背过气,得到喘息的机会后不停地给自己顺气。
沈南初趁这空档,继续寻找线索。
最终在一堆金银珠宝里翻出了一个别具一格的簪盒。
见到这个簪盒沈南初恍惚了一下。
这和他之前寻到的簪盒的构造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大小不同。
眼下的这个簪盒比之前的那个还要大一些。
“废,废话了这么多……”叶禀添胸膛起伏,看向靳朝阳的眼神里尽是得意,“现在也来不及了吧,哈哈……”
靳朝阳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靳朝阳只觉晦气。
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利用,命也不要了。
叶禀添躺在地上,还在沾沾自喜中。
怎料下一刻,洞外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叶禀添的人警觉地回头。
“大人。”
无言率领一众侍卫赶来。
沈南初欣慰地点了点头,回了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
无言了然,抬手一挥。
侍卫们很快将叶禀添等人制服。
“叶淑琴呢?她怎么样……”
靳朝阳浑浑噩噩的,空洞的眼神对着无言问道。
无言怔了会,“不知。”
他的确没想到还有叶淑琴这个人物。
自家大人也没说啊。
“这样啊。”
靳朝阳不再说话。
叶禀添却疯笑起来。
他认为,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
回去的路上,沈南初心不在焉。
那簪盒里放的东西,是一道密旨。
他仔细看过了。
是先帝萧乘景亲笔的继位诏书。
他万万想不到萧乘景会把皇位传给他……
无言注意到自家主子的脸色不是很好。
担忧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必是天大的事,才能让主子神色如此凝重。
无言暗自叹了口气。
也许是近来事情繁多,搅了主子的心神。
正想着,一行人便到了侯府门口。
赫连故池一直在门口等着沈南初。
一见到沈南初平安归来,紧绷的神经得以缓解。
他克制着立马扑上去的举动,疾步走到沈南初跟前,“怎么样,没受伤吧?”
沈南初回了个微笑,“没有。”
注意到他神情不对,赫连故池敛眉,瞥了一眼当下的场合,低声道:“进去再说。”
“嗯。”沈南初搭上他的手进了门。
书房。
沈南初将密旨递给赫连故池,“你看看吧。”
赫连故池接过,摊开一看。
顿觉脊背一凉。
“这……”
赫连故池大惊失色,“怎么会……”
先帝的密旨竟然是要把皇位传给萧晏。
这简直难以置信!
萧乘景不是最厌恶他这个小儿子了吗?
更有传言说他的遗诏指定了萧政一继承皇位。
怎么会是萧晏?
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沈南初仰面叹息,“我和你大哥拥立萧晏为储君之前,发现了藏在御书房的一封遗诏。”
赫连故池静静听着。
“也是先帝的亲笔。”沈南初顿了顿,“与此一书,大不相同。”
那道遗诏清楚地写着,萧政一当为天子之选。
赫连故池恍然,“遗诏还在吗?”
沈南初怔了怔,随即点点头,“在陛下手里。”
*
无言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地靠近书房。
刚要敲门,身后的常平叫住了他。
“公子吩咐了,谁也不许打扰。”
无言挑眉,转身。
见是生面孔,警惕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常平抱臂,笑了笑,“你要是见过我那才怪呢!”
无言沉默。
常平继续问道:“你找他们什么事?”
无言低头思索片刻,书房重地闲杂人等难以靠近,而这人应该是主子们信得过的。
“放心吧,我不是细作。”
常平乐呵呵地看着他,“我是赫连公子的故人。”
无言蹙眉,“平时都没见过你。”
常平回答得很快,“我常年待在鹭林山,自然没见到。”
无言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是无言,镇远侯的近侍。”
何止是近侍,分明是暗卫头子,常平似笑非笑,“嗯,正好,我也有事,不如跟你讲吧,回头你跟主子们汇报得了,我还有事没法多待。”
闻言,无言犹豫半晌才堪堪应下。
漠北,建章宫。
宫殿内只有两道身影相对伫立,周围寂静得闻针可落,久久都没有出声。
陆令野背对着日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情绪。
拓跋琛目光幽沉,“这么着急离开?为何不多待些时日。”
“不习惯。”陆令野淡淡回道。
只是不习惯?还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拓跋琛心里很不是滋味。
拓跋琛:“今日便要走吗?”
陆令野:“是。”
连多余的话都不肯说,拓跋琛神色无奈,最终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路上小心。”
陆令野嗯了一声,作揖告辞。
才转身走了没几步,拓跋琛及时叫住了他,“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陆令野回头,“什么事?”
拓跋琛道:“沈南初在查我的下落。”
陆令野皱眉。
拓跋琛继续道:“在我未离开川夏之前,去了一趟相府。”顿了顿,“李名就的死跟姜淮无关。”
陆令野一怔,“然后呢?”
拓跋琛叹息道:“我在相府潜伏多年,早已摸清李氏父子的门路,他们口中的漠北人指的就是拓跋竭。”
拓跋竭与萧子规纠缠不清,更是利用萧子规的感情为他日后登上可汗之位做铺垫。
拓跋竭缺什么萧子规便给什么。
自然,萧子规需要什么,拓跋竭也会尽量满足。
最开始,萧子规看中了李氏的野心,想利用他为自己效命,便把拓跋竭拉出来做个噱头,李名就到死才知道他与漠北所谓的勾结根本不存在,姜淮背后的人是翊王萧子规。
是萧子规以他们的名义和拓跋竭私相授受。
“所以,杀害李名就的人是翊王的人?”陆令野直言道。
“嗯。”拓跋琛负手在后,“六年前,我的母后含冤入狱,拓跋竭的母妃便借机上位,母子俩一唱一和,将我赶出了漠北。”
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意外的,还落入了李氏父子的手中。
李氏开辟的杀手营,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在无尽的黑暗中,肉体与精神的折磨,他差点要疯掉。
拓跋琛垂下眼睑,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再次抬眸早已平静如斯。
陆令野心下一颤,莫名泛起了一阵酸涩。
如今看来,拓跋竭即将面临的侮辱根本不算什么。
他不是不想拓跋竭死,是要他生不如死。
拓跋琛清楚地拿捏了他这个骄矜弟弟的自尊心。
往后的拓跋竭不再是受漠北百姓爱戴与敬仰。
他将会是一个囚徒。
翌日
元国使臣招待宴会。
随着管弦乐起,文武百官陆续进场。
萧晏姿态闲散地靠坐在龙椅上。
左上方坐的是元国的异姓王安明远,接下去便是奕如生。
右上方则是翊王萧子规,依次是杨宏、林丰……沈南初、顾景昀……靳朝阳等。
林丰从一进场就绷着脸,眼神时不时瞟到杨宏这边。
怎么看都不像是儿子失踪时该有的反应才对,林丰心想。
察觉到林丰的视线,杨宏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忧思。
看来杨飞还没找到,林丰暗自叹了口气。
不过转眼一看,宴会上好像少了几个人。
正想着,黄内官高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开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