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的蜕变是极为惨烈痛苦的事。
骨头与内脏需要打碎重塑,原本的利爪需要拔出重长,皮肉会一遍遍长出又一遍遍被妖火炼化,这一次,少年不再逃避。
“呜!”
最后一重血脉界限,于煎熬的涅盘之中,突破成功!
正在与嘉应鏖战的饕餮兽,忽然感到一股来自血缘深处的大恐惧,大脑一片空白,僵直无法动弹。
众生战栗,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古老而强大的力量正在苏醒。
连嘉应也在狂怒之中,略显诧异,分神望了一眼月慕山所在的位置。
天上,鬼牢特有的紫黑的云霾被撕开一条巨缝,缝隙深远而浩大,连带着鬼牢的结界也被破开,直达鬼域的高空,联通了大道之门。
金光浩瀚洒落直下,这片光芒有着不属于此世的奇异光辉,威严肃穆,震颤着人心最深处的敬畏。
金光如聚光灯,照亮了黑暗海面的一角。
神光之中的少年已生生流完了全身的最后一滴血。
他猛然抬首,长发炸开,青涩的脸飞速化为兽态,金色妖瞳拉升成一条直线,嘴唇两侧的虎牙暴长为尖锐的兽牙,金色璀璨的妖纹从衣服底下蔓延全身,他对着天空长声咆哮。
金光猛然收拢成一束,磅礴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填充进少年的全身,化为新血,修复他每一根破碎的经络,筋骨受到妖神加持,比往日强大了百倍千倍!
空气停止流动,奔涌的血海安静了下来,山川河流和天地万物一同屏息,见证着至尊力量的真正觉醒。
月慕山将所有神光吞噬进体内,当他再次从海面上站起来的时候,他再次化成兽形。
大妖不再是一头软糯可爱的白猫。
他有着白虎的脑袋,麒麟的身躯,狮脚龙尾,背上有两对凤凰的羽翼,浑身鳞片莹白似雪,漂亮辉煌,光灿夺目——他身上有所有强大的神话生物的缩影,意味着他完美继承了妖神所有的力量。
大妖的身躯无限地拔高,从一开始与老虎一般大小,变成了小山高,最后如崇山峻岭,与庞大无比的千年妖兽相差无几。
他缓缓地转身,望向饕餮兽。
饕餮兽顿时两股战战,即使比月慕山虚长了数千岁,纵使他得到了筑吹灯与荆追的一半力量,几乎本世界无敌,被初生大妖的眼眸盯住之后,差点就要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饕餮兽感到了一股来自血脉的直接压制。
兽与妖之间的差距天差地别,如同猴子与万物之灵的人类,兽模仿得再出神入化,你也不能说它是高贵的妖。
妖兽修炼一辈子,最终的大成就无非是超脱血缘,蜕变成妖;而妖族一出生,无论多低劣的血脉,一开始就站在了妖兽盼望的终点,至于直接继承妖神血脉的大妖,更是直接屹立于万种之巅。
大妖绝望地长啸:“你把姐姐还我啊——”
强悍的力量从海面上弥漫开去,古老、强大,足以消弭一切黑暗的纯净无垢,一切生灵遇到它,只有一种选择,敬畏然后臣服。
大妖扑向饕餮兽。
法阵、修为与因果皆无法阻挡他,他轻而易举地将不可战胜的妖兽撞倒,妖口撕扯再仰首,咬下饕餮兽的一条手臂。
血花四溅。
嘉应的寂灭浮屠诀随后追上。
饕餮兽的心沉了下去。
它一改开始的胜券在握,它原本打算只花一点点时间就能吃掉包括嘉应、月慕山在内的所有宾客,再美美地拿走荆追、筑吹灯的命格,从此称王称霸。
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
叶晓曼在饕餮兽的肚腹之内,她所处的地点在储藏室隔壁,饕餮兽重新开辟出一方空间布置了一间温馨的新房。
她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饕餮兽虽然下了隔音的禁制,叶晓曼还是能够听到隐隐的声响,加上头顶有些摇晃的屋梁,她推断出月慕山和嘉应给饕餮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只要饕餮兽陷入苦战无暇他顾,她的机会就来了。
她立刻喜滋滋地要去找灵草们,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刚才被叶晓曼支开去洗澡的筑吹灯回来了。
筑吹灯负手站在房间的中央,拦在叶晓曼的面前,他太高,英俊的脸背光,叶晓曼无法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低头看她的样子,带出一股成熟坏男人的危险。
他开口,声音和平常跟她说话时的温和不太一样了,低沉的,有火炉子被炭火熨烧到最高度的滚烫,纸片一贴上去便火星子四溅。
“我抱你过去,好吗。”
叶晓曼急着要从饕餮兽的手下逃生,“叔,我真没空,要睡你先睡吧。”
筑吹灯只把她当作了新嫁娘的临阵逃脱,他也羞涩,可是更期待,迫不及待的那种期待,于是便瞅着她低低地笑起来,原本是有些纯情的笑意,配上混道上酷哥的帅脸,却透出一股坏来。
叶晓曼想绕过他从他右边走去门口,他就故意堵在她右边,叶晓曼该走左边,他便长腿一挪,又挡在她面前。
横竖是不让她走了。
他这样子,莫名让想象力丰富的叶晓曼联想到了学校里大很多级的校霸或者修车行的老板,长着一张帅脸却不学好,指尖夹着烟,等在又暗又长的黑巷子,专门堵刚放学的小姑娘。
人家小姑娘冷若冰霜,不理他,他就痞痞地笑,伸出长得吓人的腿,横在人面前不让人过去。
你明知道他的底色不是为非作歹的坏人,不一定会对你做出什么坏事,但就是烦,烦他见缝插针的纠缠,全天下那么多人,在谁面前都很酷,偏偏来和你过不去。
筑吹灯的大手伸过来,探向叶晓曼的脸侧,长指间似有香烟烧熏的清苦烟草味,似乎他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曲起指节来碰她的脸,叶晓曼恍神怕被他烫伤连忙偏移脑袋躲过,还是被他碰到。
热烫的几乎要突破最高燃点的温度,不是香烟,是筑吹灯曲起的指节,戳了戳她的脸。
少女的脸很软,一戳陷进去一个窝。
“为什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