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太君见真宗皇帝神色惊讶,只是淡淡一笑,没多做解释,接着说道:“阎承翰擅长治河,而黄河是重中之重。况且他身为内侍,协调州府县衙的事务也更为便利。”
“其二,必须重整水军。”说到这里,佘太君走到书房一角,目光落在墙上的舆图,示意真宗皇帝道:“河北西路有两处造船厂,京东路的登州、密州、沂州也有造船厂。可将现有的漕船改造,加装床弩。”
“调拨神卫、虎翼水军在黄河上操练,并令郓州、卫州、澶州等沿黄河州府在南岸建立水寨和船坞。”
“老身查过卷宗,有了这些船坞,我们可以在岸边设立水寨。在黄河丰水期,水军可巡逻;枯水期,州府士卒和丁夫清理河道;封冻期,水军战船则退入水寨。”
她看向真宗皇帝,继续说道:“黄河每年封冻期不过三个月,剩余时间皆可用于漕运。卷宗中记载,京城的漕运本就可直达卫州御河,再从御河通往通利军和大名府等地。”
“因此,必须调拨水军,并配合阎承翰疏通河道,同时在黄河沿岸州府囤积至少半年的粮草。”
真宗皇帝爽快应道:“好!我回宫后便让阎承翰来见太君。”然而,他盯着舆图,忽然有些忧虑地问道:“这么多战船驻扎沿河,若辽人来了,抢了这些战船怎么办?”
佘太君闻言,略带惊讶地看向真宗,说道:“若黄河封冻,辽人都能直接跨河,还要战船做什么?”
真宗皇帝一时语塞,恍然道:“这么说来,东京岂不是毫无险可守?”
佘太君听罢,颇为无奈,转头对刘娥说道:“儿啊,有空跟官家讲讲兵法吧。”
接着,她耐心解释:“吾等不会在东京待辽人来攻。若我们都不在,萧太后为何要来此?辽人要么追击官家,要么追杀老身。”
见真宗皇帝依然有些困惑,佘太君只好继续道:“官家,打仗最忌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我们应想办法牵制敌军,而非按他们的计划行事。”
“哦!”真宗皇帝应了一声,随即放下心思,笑道:“那就全依太君之策!”
这一天,真宗皇帝和刘娥在杨府待了很久,直到皇宫的城门即将关闭才回去。
接下来数日,朝堂开始了一系列的人事调动。首相吕端年事已高,李沆以潜邸老臣的身份为副相,协助吕端处理政务。若吕端无法视事,则由李沆执掌相位。
兵部尚书张齐贤,兼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紧随李沆之后。
而寇准则以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之职,担任河北、河东沿边宣抚使,立即巡查边境各州、府、军的备战情况。
这个人选,正是佘太君保举的。
为什么要用寇准?
这其中颇为有趣。虽然佘太君与寇准并无深交,但两次重大地方宣抚,一次川中,一次眼下的河北与河东,皆由她指定寇准担任。
寇准对此也感到困惑,以他的性格,自然要弄清楚。
于是,他从西川路回京后,特意拜访了佘太君,在杨府待了整整一个时辰。然而,离开后,对于有人问及他和佘太君说了什么,他始终守口如瓶。
连真宗皇帝都对此颇感好奇,暗中让刘娥探问。
最后,佘太君对寇准的评价传了出来:此人满身毛病,刚愎自用,自视甚高。少年得志,性喜奢靡。
真宗皇帝听到这话,不禁为寇准感到委屈,心想他何时得罪了佘太君?
不过刘娥继续转述了佘太君的后话:若生于太平盛世,或为良臣;而在国家危急时刻,其执拗性格,或可成名相,青史留名。
朝中大臣听后方才恍然大悟,寇准为何离开杨府后守口如瓶。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承认前半段评价;而对于后半段的赞誉,他又不好意思自夸。
之后,边关防御的调整迅速展开。曹彬之下的武臣之首乃是老将傅潜.
在选择河北战场最重要的指挥使时,半数朝臣都推荐此人,因此,他被任命为镇州、定州和高阳关行营都部署,整个关南前线,以他为首。
张昭允担任副手,田绍斌为先锋,石普则为同押先锋,辅助田绍斌作战。
杨六郎卸任德州知州,改任缘边都巡检使,负责整个宋辽边境,东起淤口关,西至遂城,皆归其辖区。
大宋的战略布局逐渐明晰,辽军若南下,第一道防线便是杨六郎所守的边境三关和遂城一带。
第二道防线以傅潜掌管的镇州、定州、高阳关区域为核心,东边的沧州由杨大郎担任知州,德州则由靳怀德接任。
最后一道防线是黄河沿岸的通利军、澶州、大名府和博州。
经过近一个月的讨论与将领选拔,到咸平元年五月,河北战场已集结近二十万大军,单是傅潜在定州就统领八万精锐宋军。
真宗皇帝看着户部和内藏库花出的巨额军费,即便知道各地新建的钱监即将运转,后续会有大量铜钱进账,依旧心疼不已。
有一次在后宫与刘娥谈论军情时,他忍不住笑言,想请刘娥去问佘太君,是否还有哪些贪官污吏可以抄家充公。
这话一出,逗得刘娥捂嘴笑道:“官家,不必找太君,直接问九妹就行。她从应天府一路南下,已然杀得人头滚滚”
真宗皇帝闻言,轻轻拍了拍额头,笑道:“去年弹劾陈靖的奏章实在太多,我让内侍留中不发,结果竟然把这事忘了。”
刘娥听到这话,不禁笑出声,起身走到书架边,指着角落几排自己记录的皇城司奏报,说道:“那些朝臣不敢明说九妹的事,只好纷纷弹劾陈靖。”
说到这里,她想起奏报上描述的凶险情形,叹了口气道:“奏报上写的让人胆战心惊。上月,九妹在昇州江宁附近,遭遇数百‘贼人’刺杀,幸好她早有防备,否则恐怕性命难保。”
“事后,臣妾埋怨了娘亲好久,可是……唉,娘也太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