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夫人!孟氏!孟晨!”
一大早,远远的就有人喊孟氏,没听到人回应,一连喊了三声。
孟氏探头出去看,看到了县令,接着便反应过来是红榜下来了。
她擦了擦手,迎了上去:“关县令,可是结果出来了?”
关历点头,那笑容藏都藏不住:“自小就能瞧出以书是个有作为的,这不!前三甲!”
孟晨高兴的很,连忙吩咐婢女去喊祈安:“去告知公子一声。”
“是。”婢女福了福身,转身跑进去了。
孟晨高兴,也没计较她失了礼,朝着关历问道:“那今日又要入京了?”
“是啊,正要跟你说。”关历从腰封里拿出了碎银,递给孟晨:“前三甲,虽说不知是哪一个,不过这入了京自然前途大好,以后莫要忘了同乡啊!”
“您说的什么话,即使入京,鹤家寒门,自然比不上京中权贵,以书要走的路还远。”孟晨微笑,顺势将那锭银子推了回去。
以书才刚刚入前三甲,人都没走呢,入京为官说着好听,在京师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有帮别人的时候?
孟晨不糊涂,若是关历实在有这方面的意思,大可以自己去告知,她自然不会帮着儿子做决定。
话被婉拒,关历也没太大反应,银子被递出去,他顺势塞进腰封:“鹤夫人说的有理,那快请鹤公子入京吧,越快越好。”
“劳烦关县令走一趟。”孟晨笑眯眯的从荷包取出碎银递过去,边送关历出去,边道:“一点心意,就算谢过关县特意过来告知了。”
“好说好说。”关历本想攀关系,没曾想还收到了些碎银,连连摆手。
孟晨看着是柔弱妇人,但她能嫁给鹤山,高低也是个小官,如今一个人又带出来一个前三甲,更别说两个女儿也是芳名在外,她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孟晨将碎银强行塞给关历,面上还是一副低姿态:“这些年鹤山不在,还是县令多处关照,应当的。”
她不骄不躁,也没有因为儿子上榜而心高气傲,关历心里暗暗点头,还是将碎银收下了:“那谢过夫人。”说完,又低声补了句:“入京途中我会命人看着些的。”
只不过花了几两碎银,就得到了县令的优待,虽算不上太好,但总比一路上入京没人照看强。
孟晨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孟晨送走关历,进了门,脸上的从容才消散,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欣喜。
“以书!”她胸中堵着的气终于顺畅:“前三甲!”
祈安被她握着手,安抚性的拍了拍:“我听到了,在儿子预料中,母亲情绪切勿起伏过大,注意身子。”
“哎,娘知道。”孟晨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泪花:“这一入京不知何时才能返家……”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罢了,不说这些,书霖,东西可收拾妥当?”
“回夫人,妥当了。”书霖将东西装进木箱,门外关历叫来的马车已经候着了。
孟晨深吸一口气,对着祈安露出一个笑:“此次前去定要注意礼节,莫要让人看轻了你,若是京中遇到困难也知会娘一声,别自己担着,京中不比咱们这,一切都要小心,若是遇到你尹叔,替你父亲问声好。”
尹明泽,原主父亲鹤山在世时京中的挚友。
孟晨确实是一个好母亲。
“赶时间,快点啊!”门外车夫已经开始催了。
祈安弯腰,轻轻抱住孟晨:“娘,您放心,我一定接您入京。”
这是他的承诺,也是替原主的承诺。
孟晨红了眼,眼泪划过脸庞。
她眼尾已经有了鱼尾纹,两鬓也多了白丝。
祈安心里有些沉重,抱着孟晨的胳膊紧了紧,过了几秒,他松手,声音很低,却盛满坚定。
他说。
“娘,你一个人好好的,等我。”
车轮转动,扬起的灰尘又悄悄落下,连车辙都看不清。
门内,孟晨忍着的泪终于落下,一滴一滴砸在地面。
书莹深吸一口气,撑起一个笑容:“夫人,外面风大,回屋吧。”
孟晨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慢慢转身。
书莹扶着孟晨,心里不住的道。
佛祖保佑,公子和弟弟此次入京,一切顺利。
*
祈安跟书霖确实一切顺利,孟晨塞了碎银给关历,虽然并不多,但马车里加了软垫,甚至还安排了茶点,两个人一路上舒服了不少。
再加上二次入京,对路线比较熟悉,也避过了不少弯路。
安安全全到达京师,两个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马车再怎么舒适,坐久了还是撑不住,书霖都难受的要死,更别说祈安了。
这次入京,巧的很,住的还是同一家客栈。
带来的大包小包都从马车里拿出来,二人前后上了客栈,这次祈安挑了间上房,两个人住了进去。
不用多说,能省则省。
简单收拾了一下,祈安捶了捶腰,垂眸看着窗外的人群,问道:“放榜什么时候?”
书霖看了眼,考场外贴了红榜,乌泱泱的一群人:“听说是明日,前三甲都会到。”书霖指了指下面:“公子,红榜在那。”
“嗯,过会下去看看。”现在人太多了,祈安不打算让书霖下去挤,他又不着急,总归红榜不会跑了。
“是。”书霖应了一声,收回目光时却看到什么,惊呼出声:“公子,是家中那只雀儿!”
雀儿。
祈安抬眸,果真在窗棂上看到一只蓝绿色尾羽的雀儿。
长的很漂亮,若不是太小,还跟孔雀有些像。
此时此刻,那只雀儿张着翅膀,冲着祈安晃。
“书霖,去问店家要些热水。”祈安淡淡吩咐。
“是,公子。”书霖得了令,立刻下去。
木门关上,祈安靠近窗棂,伸手。
雀儿并不怕他,蹦蹦跳跳走到他手上。
祈安把它从窗边拖进来放在桌上,伸手戳了戳它的尾巴。
蓝绿色尾羽抬起,爪子上赫然绑着一个小字条。
祈安露出一个笑,将字条解下,展开。
字条很小,上面写了简短的一句话。
「静等佳人入宫时。」
文邹邹的,装。
是谁见面当晚就忍不住撬门,又是谁撬门不满足还亲了一口。
是谁他不说。
他收了字条,拿钥匙将自己的小匣子开开,把字条抻平,放在最底下,然后用上面的竹简压住。
那匣子底部,已经压了有一小沓纸条。
祈安抿着唇,垂眸看着自顾自在桌上啄的雀儿,轻声道:“也不知这个皇帝是怎么当的,心思歪的很。”
檀烨知道鹤家住所他并不惊讶,帝王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消息网,让他惊讶的是这只鸟儿,居然能精准无误的找到鹤家,甚至找到他的屋子。
若不是这只鸟儿是他跟檀烨联系的渠道,他真的想研究一下这只鸟儿的构造。
没错,这半个月两个人虽是无法见面,但并没有完全失去联系。
两地距离适中,但鸟儿来回仍需要一日时间,这半个月,两人飞书传信,聊的不多,但胜在都知晓被对方记挂。
有时只是简单的一句「我昨夜梦中遇你」就已经让祈安面红耳赤。
檀烨从不在字条中说公事,给祈安递过来的纸条里永远都是表明心意。
他公私分明,他直率热烈的一面只有祈安一人知晓。
那些情话,是他翻看了话本子后仍不满意,最后一字一句自己想出来的,所有的,都是他的心里话。
而那句等候佳人入宫,也是这半个月以来,他无数次的梦中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