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他这个外邦人,都隐隐约约听闻过三年前霍家二小姐迷恋上了一个穷小子的传言。
这三年里霍绾更是将陆凛保护的密不透风……
不过,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是吗?
这次只是一只手,下一次……
说不定就是性命了。
近处,一盘复杂的棋局在少年白净如玉的修长手指间结束。
埃文站在一旁观摩着,想要分清到底是黑子胜出了,还是白子。
远观着像是黑子最终吞并了对面白子的国王,未等他怎么细看,少年大手一挥,这盘棋被七零八落的打散了。
“啪嗒、啪嗒”,雕刻精细的黑白棋子翻滚掉落。
摔落在地的仿佛不是棋子,而是埃文悬在嗓子眼的心。
难道他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过,厉濯羽的心情倒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差。
他靠在了座椅上,摆-弄-着缠绕在他膝盖上的那条黑色蟒蛇,语气散漫冷淡:
“早上交待你的事情,还记得吗。”
埃文一惊,迅速反应过来:“当然。”
厉濯羽让他命人送一架钢琴过来!
接着,埃文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再次确认了配送信息,才拍着胸脯谄笑着保证:
“您放心,已经在路上了,日落之前就能送来。”
这好端端的,厉濯羽竟然一大早吩咐他去购置一架钢琴放置在这栋宅邸里。
凭着厉濯羽这么多年在霍家的认识见闻,那些差的琴肯定交不了差,可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他上哪去找一架能入得了厉濯羽眼的钢琴?
先不说那些顶级的琴都需要等待工期,十天半个月都算短的,等得久的,甚至要几个月几年!
没办法,他最终只能花重金从华都某琴行的老板那里买下了一架名家收藏。
听说那架钢琴还是某新生代最有天赋的演奏家曾经弹过的。
就是他买琴的时候实在是太匆忙,没来得及细问……
那位新生代最有天赋的演奏家……
是谁?
厉濯羽没说话,看样子似乎是满意了,不过保险起见,埃文又给他打了一记预防针:
“当然,短时间内想要找到一架合您心意的琴并不容易,我已经让人去帝国最好的琴行里定制了,大概一个月内就能制作完成,到时候再让人想办法送过来。”
反正花的是厉濯羽的钱,花的是吉尔赛特家族的钱,他只要负责跑跑腿、动动嘴就好了。
其实厉濯羽为什么突然想要一架钢琴,埃文觉得这也并不难猜。
霍二小姐养在外面的那个金丝雀,不就是弹钢琴的吗?
可惜了,现如今那家伙折了一只手,得休养好一阵子……
自家主子趁着这个时候投其所好,说不定能成功上位,取而代之。
只是……
乐器都讲究长年累月的基本功,除非是天赋异禀……
不然,只怕会相形见绌。
尤其是,陆凛那家伙,不是被誉为什么什么一大串头衔的钢琴家吗?
唉,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祈祷厉濯羽是个天赋异禀的家伙。
*
帝都远郊。
燕明山,疗养院。
在弥漫着刺鼻消毒水的房间里,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完成了基本的检查,随后叹了一口气:
“你的手伤的很严重,通知霍小姐了吗?”
这语气,显然她和陆凛是旧相识。
清冷出尘的少年仅仅只是看着窗外枝头的鸟雀,接着淡淡回眸,“不用。”
他回的“不用”,而不是“没有”。
显然,他并不想让霍绾知道这件事。
年轻女医生见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漠然模样,心中一阵揪心的痛,蹙起了眉:
“怎么伤的?你不是最爱惜你的手了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陆凛没再回应,依旧只是用一种旁人看不透的遥远眼神观望着窗外。
他的心情明显很低落,可却对自己被折断的右手毫不在意。
曾经的陆凛最宝贵的就是他的一双手,现如今哪怕手指被折断了依旧一言不发的沉默着,莫名的给人带来一种极其寥落的心死如灰感。
没办法,医生不再继续追问,话锋一转:
“我看了你拍的片子,你的手指像是被人为折断的,但好在手部神经和筋脉没有怎么受损,如果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好好养着,说不定还有康复的……”
陆凛在这时打断了她,清淡如风的嗓音听不出多少情绪:
“姐姐呢,她最近的状况怎么样,还好吗?”
闻言,医生如实回答:“阿妍最近的精神状态不错,不过她依旧念着要见霍小姐,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了,霍小姐这次应该会来看望她吧……”
“她不会来了。”
又是一次浅淡而肯定的打断。
窗外的树影倒映在少年茶色的温凉瞳仁里,斑驳了一池光影。
他的唇角扯开一弯自嘲的弧度,嗓音很淡,也很虚幻缥缈:
“这一次,她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