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质疑请多人代笔一人邀功,炒作才子之名,此说法毫无凭据已涉诽谤,若真有人有此等本事夺得诗会佳绩,那定然是才华横溢之辈,岂会屈尊于籍籍无名且囊中羞涩的李轩。
然而讲此等道理无用,总之诸多帖子咬定李轩这等险些学业无成、未曾展露才华之人,骤然间大放异彩,所行之事乃当下任何诗人都难以独力为之,成绩定然有假。
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创作三首诗词,同时荣获诗会头二等之位,的确未有其他诗人做到过,诗坛名宿只获三等,后起之秀也仅是一个二等。
起初仅有零星质疑,李轩未曾在意,但如今情形似有变化,有组织的攻讦愈发恶毒,来势汹汹,再泰然自若恐非明智之举。
他的忧虑很快得以印证,人极易被舆论蛊惑,数个时辰之后,后援诗社与诗迷论坛的动摇之论开始浮现。
当下信任支持李轩的社员仍占多数,人红是非多此等事屡见不鲜,社员们虽年岁尚轻却也有所见识,多数未受蛊惑。
但亦有不少社员虽表示信他,同时亦鼓励他拿出有力凭据反驳此等言论,以给众人更多信心。
还有部分性急的干脆下场舌战,嘲讽对方乃无能之徒,只会嫉妒他人之成就。
当然也有倒戈的,表示对李轩甚为失望,退出后援诗社,往后不再出资襄助。
此便有些过分了,众人向来谈情论义,牵扯到钱财便无趣了。
李轩一直在引导舆情,表现倒是颇为沉稳,呼吁众人勿要攻击质疑者,这世间尚有许多人不信大地为圆,与他们争执毫无意义。
李轩一直在分析判断,如此众多的通稿式攻讦,毫不掩饰刻意寻衅之意,究竟是谁会如此作为?
依常理推断,唯有利益相关者才会这般上心,莫非是与他在诗刊一同刊载作品的诗人嫉妒李轩声名鹊起太快,荣誉获取太过轻易?
这似乎难以说通,如此行事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李轩不过一新秀,每月所得稿酬不过数十两,将他扳倒又有何用,雇佣水军亦是要耗费银钱的,而一旦被诗社察觉,挑事者恐终身不得合作。
这个李轩思来想去想不明白,不知何人对他怀有如此深仇大恨。
兄长与友人皆留意到了这些攻讦,亦是恼怒异常:“不知这些人究竟怎么了,无缘无故如疯狗般乱咬!”
不过李轩倒是始终沉着冷静,此地虽诗歌之风盛行已久,但当下这舆论之态与数十年后相较仍相去甚远,他历经的风浪众多,此等小事何足挂齿。
但相关水军帖子并未因他的隐忍而收敛,至周四正午已然引起了媒体关注,于是相关报道亦接踵而至。
《奇才还是骗子,亟待分辨》
《李轩饱受诚信质疑》
《舆论 ** 不止,无端指责困扰李轩》
……
情形显然不妙,对方步步紧逼加大压力,成功引得媒体关注,再不回应恐将陷入被动。
就在李轩准备给柳姑娘致电时,她的电话先至,亦是有些茫然。
“着实怪异,虽说此前亦有诗人遭舆 ** 讦,但从未如此莫名其妙。”
此地诗坛发展数十载,爆出过不少 ** ,譬如《塞北行【敏感内容较多,无法继续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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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赵羽不想默默隐忍,那是种慢性折磨,他没有那般的好性子和忍耐力。
何况在他看来困境亦是转机,完全能够加以运用,变劣势为优势。
书信中婉儿已然在说可以拜托凌云阁的讼师团队发这封声明,赵羽止住了她的话语:“无需慌张,不必发讼师函,实则这是个绝佳的契机。”
婉儿未明他的意图:“何种契机?”
“扬名的契机,咱们莫要惧怕他人的非议,市井这般铺天盖地的传言亦有好处,或许原本未曾留意咱们之事的人,也会因好奇而来一探究竟,这不正是免费的宣扬么?”
此话说得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婉儿有些焦急了:“这般想法有误,这可是恶名,难道您想遗臭万年吗?”
“这些皆是些虚妄之言,于我构不成实质损害,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赵公子,莫要说孩子气的话,倘若声誉受损,很快便会影响后续的民意查访,也会影响堂主对您的信任。”
这话乃是实情,若形成负面之影响,快的话下周三便能显现出来,凌云阁又不是赵家所开,没道理始终无条件支持他。
赵羽也不与她绕弯子:“我是如此思量的,谣言总是更易令人相信,当下咱们的任何辩白皆是徒劳,发讼师函并不能证明清白,反倒显得气急败坏,极有可能加深民众的猜疑。”
“那赵公子打算如何行事?”
接下去如何做,赵羽已然谋划妥当,这也是有先例可以借鉴的,无需他另想奇特招数去尝试。
文人苏洵的经历其实与赵羽有几分相似,亦是典型的学无所成,早年便未考取功名,中年开始接连着出几部流传甚广的文章。
当时舆论也是一边倒地怀疑文章不是他所写,还剖析出好几个缘由,面临的情形也与赵羽相差无几。
苏洵未作犹豫,当即悬赏两千两,谁若能证明文章不是他写的另有代笔之人,便可以领取这两千两。
当时他恐怕没有两千两,敢放出如此豪言,于是代笔的怀疑人选就只剩他兄长了。
逻辑甚是简单,若有代笔之人,定会为了两千两出卖苏洵,不会出卖他的唯有他兄长。
两千两相当于三万多贯钱,赵羽押得更重些:“我打算发出悬赏五万贯,倘若谁能证明我请了代笔,作品不是原创而成,都可以领走五万贯。”
婉儿惊得一跳:“五万贯?!您有如此多的钱财吗?!”
赵羽笑了起来:“我没有那般多的钱财,但却有信心,作品是我创作的,无人能够领取此悬赏。”
婉儿恍然:“我有些急得糊涂了,抱歉。”
这听起来是个良策,可以迅速遏制住负面舆情,还能造成一定的轰动效应。
不过这操作太过大胆,婉儿一时不敢应承。
然而赵羽的计划不止于此,既然不利的舆情已将他推至风头浪尖,就应当顺势好好利用一番,不能就此踩下刹车,他需要更大的轰动效果。
“今日周四,周日是文昌会的颁奖礼,若我不即刻宣布悬赏,这三日攻讦定会持续加重,舆论也会更加热衷追踪,颁奖礼前后将是高峰之时。”
婉儿认同这一点:“确实会如此,所以得在此之前设法将舆论压制下去。”
赵羽却不这般想:“我倒是觉得应当鼓动他们继续喧嚣,最好闹得满城风雨,如此悬赏打脸的效果才会更佳。”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为了给媒体以及造谣者更大的猜忌、炒作空间,我打算不参加颁奖礼,届时让我的好友或者兄长代为领奖。”
这是主动送把柄,让对方更疯狂地攻击。
“这……不参加颁奖礼?”婉儿觉得如此拱火太过猛烈,担忧无法掌控局面:“当真要闹得如此之大?”
而且赵羽不参加颁奖礼她也无权应允,得请示堂主甚至凌云阁高层。
然而赵羽仍未说完:“此次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应当是有目的,我另外还会悬赏一千贯,任何人只要举报背后造谣之人并得到证实,都可以得到这笔钱。”
这次悬赏的金额相对较小,因为有可能需要支付,不过这笔钱赵羽同样拿不出。
“又悬赏?”婉儿再次吓了一跳:“倘若只是坊间跟风造谣也就罢了,万一真有人蓄意中伤被举报,您真的有钱支付这笔悬赏吗?”
“我没有钱,”赵羽冷冷哼笑:“若真被我揪出策划造谣者,就不止索赔一千贯名誉损失了,届时就用索赔的钱支付悬赏金。”
抓不到造谣的也无妨,只要将事情闹大,便能坐收渔利就行。
在自我宣扬这件事情上,中原的文人墨客和商号都是擅长的,而且经验颇丰,反正宣扬成功了飞黄腾达,宣扬失败了低头赔罪了事。
像赵羽这般疯狂投入、全力以赴的个人,实则是极为少见的,或许是因为节俭的国民习性吧。
一张口就悬赏五万贯,太过惊人了吧,感觉好难为情哦。
婉儿许久未言语,最后叹了口气:“原来赵公子都规划好了,不过这些我得向阁里禀报,无法当下回复您。”
赵羽的手段一招比一招厉害,有一句话婉儿未说出口:赵公子年纪轻轻行事作风却真的狠辣,怪不得叫汴京之虎。
其实有一句话是对的,凌云阁不是赵家开的,没道理无条件支持赵羽。
赵羽想当然地认为凌云阁是出于信任才支持他的,所以提议发强硬声明,并准备讼师函应对谣言。
发讼师函也是要花费钱财的,凌云阁可没那么慷慨大义,其实双方的思考方式和出发点并不相同。
媒体开始大规模报道赵羽的负面消息没多久,经验老到的凌云阁就警觉起来,立马开了个短会,婉儿也参与了。
会议首先自然是查明媒体的报道有无可能是真的,赵羽是否作弊参加文昌会。
答案很明确,没有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