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瘫？
这名字张楚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倒是也一清二楚的点出了，秦琼的病症好像是在肠子上。
若是在肠子上，那就麻烦了！
便是在后世，只要和肠子沾染上关系，也是很麻烦棘手的。
更何况于大唐。
大唐的那些药方，若是普通的肠炎一类的，或许还有些效果，可一旦是有什么肠子瘫痪坏死，就算是把人参当饭吃，一点效果也没有啊。
肠瘫肠瘫，应该就是肠子瘫痪了。
张楚脸色也凝重起来。
“肠瘫，竟然是肠瘫，何太医······何太医没有诊断错吧。”
“怎么会是肠瘫呐？”
秦怀道还有些无法接受，整个人的神情麻木不堪，双眸浑浊间，就死死盯着秦琼的脸颊，一动不动，恍若失去了六神般。
秦夫人也猛地惊醒过来，她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扑向了秦琼，嚎啕大哭起来。
就算有张楚这个算是外人的人在，秦夫人也彻底的控制不住心中情绪了。
完全没有了国公夫人的端庄沉着，有些歇斯底里，不能自已了。
连孙老神仙到了，也不行！
这一句诊断，把秦夫人和秦怀道彻底击倒。
“嘶·······”
秦琼深吸口气，这一次，他也没有制止秦夫人，而是闭上了眼睛，把脑袋撇到了一边去。
当时，何太医神情严肃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尽管风轻云淡，可等到何太医走后，自己蒙在被子里痛哭，和现在的夫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也害怕！
就算是勇猛无双的悍将又如何呐？
死亡这东西，若是和你距离很远的时候，你可以轻蔑它，你可以嘲笑它，可当真的降临于自己身上的时候，而且就那么近距离的等着你的时候，你仿佛都能嗅到那一抹死亡味道的时候，真的很少有人能够视死如归！
张楚很理解秦怀道和秦夫人的反应。
也怪不得秦琼被折磨的如此凄惨，肠子上出现了问题，那么最先的反应便是食欲不振。
每一口饭，对于这样的病人而言，就是折磨。
张楚抿了下嘴角，沉思片刻，轻轻拍了下秦怀道的肩膀：“怀道，把秦夫人扶到一旁坐下吧。”
秦怀道回首，望着张楚，泪痕好似两道河流，挂在脸上，悲痛无比，深吸口气，咬了下嘴唇，点点头。
走到秦夫人身侧。
“娘亲，不要哭泣了，阿耶已是如此，你万万要养好了身子啊。”秦怀道把秦夫人拉了起来，坐到了一旁的锦墩上。
张楚走了过去，坐在床榻一侧，掀开了秦琼身上的被子，手，按在了秦琼的肚子上。
秦琼感受到了身上的触摸，微微一震，转过了头，见是张楚，幽幽一叹。
“秦川伯，别看了。”
“没法子的。”
“一般的肠痛，医治起来都很难很难，更别说是肠瘫了。”
“这病，又叫天勾病，就是说，是老天爷勾咱们走呐。”
“此乃天意，谁能逆天而行？没有人做到。”
“何太医说，就算孙老神仙来了，怕是也只能减轻些老夫肚子里的疼痛，然后，仍是躺在床上等死。”
“哎······”
“老夫恨啊。”
“这旧疾，数年前便开始缠绕老夫，那时候，忍一忍还能过去，吃几副汤药，也能有些许作用。”
“没想到，数年时间，便已从肠痛，转变为了肠瘫。”
“老夫不怕痛，痛有什么怕的？咬咬牙便过去了，可是，这肠瘫之症，是忍不过去的啊。”
“老夫时日不多了。”
秦琼呆呆看着张楚的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按压，喃喃道：“老夫，不怕死。”
“但，心中有了顾虑，就有些害怕了。”
“如果是年轻那会，老夫何尝想过生死？遇见敌将，冲就是了，便是千军万马，又是何惧？”
“可，有了怀道，就不一样了。”
秦琼说着，转头看向了秦怀道，目光深邃，好似想要把秦怀道的样貌，永远记在脑海中。
“老夫最担心的，就是怀道。”
“阿耶······”秦怀道泪眼婆娑。
裴行俭给秦怀道和秦夫人斟了杯茶，默默站在一旁，低着脑袋，心里也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但，现在，不担心了。”
“秦川伯，怀道跟着你，老夫放心。”
“我们这些勋贵，终究不是高门大户，今日高楼，明日楼塌，也不过就是在帝王的一念之间罢了。”
“陛下，自然是照顾我们这些老兄弟，可陛下之后呐？”
“新皇登基，我们这些老勋贵没有高门世族的底蕴，在新皇眼中，怕是哪里哪里都不顺眼了，所谓的国公爵位，一句话就能剥离。”
“所以，想要站稳，永远不要想着恩赐，终究是要自身硬起来。”
“怀道脑子笨些，幸好，身手还算不错，秦川伯你带着他，让他多做些事，一步步，踏踏实实的成长起来，比老夫的所谓庇护，要强得多！”
“怀道，你来······”
秦琼说着说着，好似要托孤了般。
秦怀道走过来，低着脑袋，攥着拳头，呼吸粗重。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
“嗷······”
秦琼脸色骤变，原本蜡黄的脸颊，瞬间没有了血色，甚至原本躺着的身子，竟也豁然，直接坐了起来。
“厄啊！！！”
五官扭曲，双眼都仿佛要爆出来了一样。
嘴唇，更是惨白如纸，一点血丝都没有。
额头之上，豆大豆大的汗珠混着眼角的泪水，哗哗直流。
“阿耶！！！”
“公爷！！！”
“秦将军！！！”
秦怀道，秦夫人还有裴行俭几乎全都跳起来了，谁都没有想到怎么突然有了这般反应，‘呼’的一声，全都围到了秦琼床前，面色惊骇，不知所措。
不过，张楚却是眯了下双眸。
“秦伯伯，疼？”张楚问道。
秦琼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给了张楚一个‘这他娘还用问’的眼神。
“大哥！！！”秦怀道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盯着张楚。
张楚挥挥手，示意无妨，扶着秦琼再躺下，然后让裴行俭端来了杯水，喂秦琼服下。
一口水下去，秦琼又闭上了眼睛咬着牙调息，慢慢，胸膛起伏犹如骇浪，呼吸急促仿若鼓风机的秦琼，好了些。
扭曲的五官，也渐渐平复。
张楚的手，又放在了秦琼的肚子上。
这一次，便是勇猛三军的秦琼，都有些害怕了，能看得出来，浑身汗毛倒立，眼角抽搐的哆嗦，四肢紧绷，咬紧牙关。
“大哥·······”秦怀道心疼至极，他想要拦下。
“秦川伯！！！”秦夫人声音中都有哀求，她不想再看公爷刚才那般凄惨了。
但，张楚不理会他们。
不过这一次，手掌变成了手指。
两根手指头，缓缓摸着肚子，而后，好似找准了位置，甚至张楚都又蜷起来了一根手指，单手指好似精准了点位，然后，猛地又按了下去。
“嗷·········”
又是一声惨叫。
秦琼精神都恍惚了起来，仿佛天灵盖都被人掀开了。
秦怀道和秦夫人赶忙安抚，手忙脚乱。
张楚直接起身闪开了位置，端起茶，一口饮尽，盯着秦琼，面有思索，可神情却越发沉重起来。
刚才自己点的位置，是人的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