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把手里的战报放下。
他用力的转了下略有僵硬的脖子,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糊起来了,稍稍动一下,都会发出响声。
垂首,目光,重新落在了堪舆图上。
那五道赤色的红线,是那么的刺眼。
李靖咽了口唾沫,感受着口腔内的干燥,深吸口气,着实是不得不称赞道:“秦川伯,可真的是一位好大哥啊。”
李世民睁开了双眸,身子,轻轻坐直了。
其他人也都开始渐渐回过神来。
尉迟敬德挠挠头,嘿嘿一笑,拍了下程咬金的肩膀:“老程,我什么时候能学会你这样吹牛皮,脸不红心不跳的本领?”
程咬金缩了缩脖子,着实也有点不好意思。
没想到自己刚要装个逼,谁能想到,这最后的幕后操纵之人,乃是张楚!
长孙无忌,王珪,崔如渊······他们一众人的脸色,则是稍稍变了下,长长吐了口气,暗中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有些惆怅。
谁都知道,当初程处默,秦怀道,尉迟宝林和房遗爱他们被处罚,主要就是高门大户在后面发力。
可,这才不过短短半年罢了,程处默竟就在张楚的安排下,立下了如此旷世奇功。
这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了!
如此之功,想要重返长安,几乎轻而易举!
正如李靖所言,这,可真的是一个好大哥啊。
李世民抬头望了眼程咬金,从堪舆图下,又拿出来了一封信:“咬金,这是处默写给你的。”
“虽说这些密路,那是秦川伯所提供,但,处默之功,仍旧参天!”
“这小子,深夜率人奇袭莫离驿,一举拿下吐谷浑大王子慕容顺,如此,才掌握了伏占大军的动向。”
“所以,段志玄就给了他个机会,让他写封信可一起带回来。”
“处默,当真是立了大功,虽说段志玄战报上没有请朕,让处默回长安,但,你若是想让处默回来,朕也会准的。”
“既立了大功,自是一切都可便宜行事。”
李世民沉声道。
程咬金立马接了过来,他想也没想,直接撕开。
虽是家书,但,在陛下面前,他们这些老臣怎可能有秘密!
不过,当信笺撕开,里面 又飘出来了一封完好的信笺。
程咬金愣了下,赶忙翻开看了眼,而后轻笑一声,咧嘴朝李世民道:“陛下,这小子·······”
“虽说没有什么大计谋,但是这点小心思却不少,瞧,信中信,搭乘斥候快马,这是写给秦川伯的。”
李世民闻言,也不由乐了。
毕竟段志玄让程处默带一份家书,就已是相当照顾了,其实这都是看在程咬金的面子上和程处默的战功上。
若是带两份就是有些没眼色了。
再怎么说,斥候八百里加急,不畏生死的传送战报,乃是国之重事,岂能沾染私事?
所以,程处默索性就来了个信中信,这算是擦了个边。
房玄龄,尉迟敬德,李靖他们也都笑了,这才是程处默嘛。
“收起来吧,等会你交给张楚去。”李世民虽说心里还真有点好奇,但,人家兄弟情长,就算自己是当皇帝的,也不能如此窥探人家的倾诉。
听到李世民这么说,程咬金才把这封信收了起来,专心看起了程处默写给自己的信。
信不长,字也不多。
程咬金挠了挠眉,心里也是有些酸了。
“刚才老臣接过来的时候,感觉厚厚一沓,心里还真感动呐。”
“想着这臭小子,那么久不给家里来信,这是憋了一口气,想要给臣说一说近况?”
“好家伙,合着我才只有一页,剩下的都是写给秦川伯的。”
程咬金撇撇嘴,着实是忍不住埋怨起来。
“哈哈哈······”
大殿诸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世民呷了口茶,神情也轻松下来,挥挥手,道:“处默,可提什么要求了吗?尽管说来,朕,自是会应允!”
程咬金低头再看了眼手里的薄纸,轻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陛下,这臭小子给老臣说,您可千万不要把他调回来。”
“他,还想要留在石堡城。”
“朝廷的奖赏,一切按章程走就是了,让老臣不要多嘴。”
“还说,如果他想回来,就让段志玄在战报里加上了。”
程咬金心里那叫一个惆怅啊。
这么长时间了,他何尝不想念程处默呐?这次好不容易有一封家书了,可关于问候自己的内容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几乎就是用一两句便能概括了,剩下的全都是告知自己他暂还不会回来,并且让自己出手,若是朝廷有这样的旨意,进行阻拦!
“嗯?”
李世民微微皱眉,有些意外。
陇右道那地方,穷乡僻壤,怎么还不想着回来了呐?
“程将军,虎父无犬子啊。”李靖适时地插了一嘴:“相比于十六卫,边军各府,着实是一个磨练人的地方,若是处默能在边军中出人头地,老程,怕是你这个卢国公人家还都不稀的要呐。”
尉迟敬德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好儿郎,谁想着继承家里的荣誉?只有自己用双手拼出来的,才真切是自己的啊!”
李世民吐了口气,轻轻颔首点头。
“没想到,处默竟也有如此之心!”
“善!”
“既如此,朕,自然答应。”
说着,李世民把军功簿递给了李靖。
“这一次大捷,兵部发文各道,宣传明志,所有立功将士的嘉赏,在原有章程上,皆加三成!”
“兵部必须快马加鞭,尽快把战功送往立功将士家乡!”
李世民脸色凝重了起来,沉声道。
兵部对于论功行赏,自然是有一整套公平公正并且无比详细的章程,只要按照章程走,自然不会亏待任何人。
现在陛下再加三成,这般厚奖,想必那些立功将士接到家书之后,定是更为振奋!
“诺!”李靖双手接过军功簿,躬身道。
“对了,程处默·······”
“按理应是什么赏赐?”
李世民再问道。
李靖立马回答:“可连升五级,从队正,升为折冲府别驾,并且还有其他赏赐若干。”
连升五级!
程咬金眉角抖了抖,嘴叉子都要咧开,他心里真的是无比高兴,比自己立了功还要高兴。
李世民沉吟了下,片刻后,当即道:“升为折冲府果毅都尉。”
“这一次,秦川伯虽然不在陇右道战场,但,这密路之功,不能不算。”
“不过,秦川伯不在军中,不好折算,便,加到程处默头上吧,想必他也很乐意。”
“就这样吧。”
“时间不短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李世民垂下了眼眸。
诸公齐齐躬身,离开了甘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