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案堂位于金阳城的西南向,已近主城的城郊。
先沿着通往金阳城西大门的大街走上约莫十里,接着转而向南走上两三里,再往西走出半里,可以看到一排数十棵歪七八扭、茎须横生的老榕树。
老榕树对面则是一条丈许高的石砌围墙,上面还盖了小青瓦,青瓦上生满了青黑的苔藓。
顺着老榕树和石砌围墙中间的夹道,走上约莫四十来丈,围墙便接上一个拱形的大门厅。门厅上写了“经案堂”三个斗大的金字,天色虽然阴沉,兀自金闪闪地发出亮光。
皇吾宝官、楚小木以及龚叔亢三人由皇吾宝官叫了一辆马车,朝着经案堂不疾不徐地行去。皇吾宝官今天早上在楚小木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情压抑,时不时地轻轻叹一口气。
楚小木对皇吾宝官示爱小莹也十分不爽,无奈不能将真实情况跟他说,也只有忍住这股气,缩身坐在马车中的一角,定定地瞧着车外的风景。
龚叔亢见皇吾宝官和楚小木都不说话,以为二人是在担心等下见小主的事,便也没有说话。
三个人闷声闷气地行了一路,终于来到经案堂的大门前。
门厅两侧站着两名身穿铜甲、手持长矛的兵士,见到皇吾宝官、楚小木以及龚叔亢过来,急忙抖擞起精神,朝三人行了一礼。
门厅内又有两名通传兵,见到三人过来,忙不迭地搬挪座椅,准备香茶。
皇吾宝官问道:“小主在么?”
一名通传兵躬身答道:“小主正在处理公事。”
楚小木心想,这个金璃儿果真也是忙碌,这未时还没有到,他便开始忙起公事来了。
皇吾宝官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那通传兵知道皇吾宝官等人是来找金璃儿的,便问道:“掌殿大人,要不要我去禀报小主?”
皇吾宝官说道:“不及,我们还要等一个人。”
还要等的这个人自然是金尉赵显通了。赵显通是金刀门的人,与云英殿中人素来不太和气,皇吾宝官居然叫上了他,令楚小木有些意想不到。
但得皇吾宝官和龚叔亢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他也大概明白了。原来这赵显通做事十分圆滑,而且很有些小聪明,他见玄英被金城主和金刀黑剑选为金阳城唯一的将军后,便投其所好,仅仅花了四五个月的工夫,给他建了那座松竹园。
他之前跟玄英还有过小小的摩擦,便赤裸了上身背了一根鞭子,直接找到玄英的将军府让他鞭打自己。玄英当然没有打他,不过以往的过节也就一笔勾销了。
赵显通知道玄英特别憎恨沙国人之后,便想方设法地抓些沙国人给他杀掉。去年季冬玄英带了几人要去一趟柏君城的一线崖关,他更是放下身段,以堂堂金尉的身份充当了玄英的打手。
这人在玄英面前卑躬屈膝,可说已经做到了极致。
尤敢战虽然是金璃儿云英殿中的人,但去年其军职已被调至赵显通的紫羽军中,而且他是玄英的大哥,赵显通为讨好玄英自然不会放过为他求情的机会。因此皇吾宝官便决定将他一起叫上,人数越多,将尤敢战从大牢中救出的可能性就更大。
龚叔亢恨恨地说道:“赵显通的原力连第四境都还差了几分,比之尤银尉尚且不如,却做了金阳城的金尉,而我一身功夫仍旧赋闲在云英殿中,当真是岂有此理!”
皇吾宝官说道:“龚大哥不必着急,我想小主早已经替你谋划好了。”
龚叔亢登时两眼放光,说道:“小主给我安排的是个什么差使?只要是一名银尉,我便心满意足了。”
皇吾宝官笑道:“我只知道小主已为你谋划好了,具体是什么却不知道。”
龚叔亢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说道:“皇吾掌殿,你没来由地消遣我作甚?!”
楚小木忙将二人止住,说道:“不要再说了,应该是赵金尉到了。”
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楚小木笑笑,说道:“我猜的。”
龚叔亢刚想出口骂人,忽听到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便立马住了口。
脚步声越来越响,一人跨进厅来,正是紫羽军的金尉赵显通。
赵显通抱拳说道:“皇吾掌殿、龚师傅,二位辛苦了。”狐狸般的眼睛在楚小木身上一转,接着说道:“林金尉也在这里,幸会幸会。”
楚小木不愿跟金刀门的人多打交道,便只拱了拱手,没有说话。
龚叔亢说道:“赵金尉,我们云英殿的人请你来帮忙,你怎么光说我二人辛苦,应该是你更辛苦才是。”
赵显通微微一笑,说道:“尤银尉的军职在我的紫羽军中,替他办事本就是我的分内事。而且不管我们金刀门还是你们云英殿,大家都是为金阳城出力,本不应该分了彼此,谈不上哪个辛苦哪个不辛苦。”
楚小木心想,这个赵显通看样子的确是只老狐狸,玄英跟他走得那么近,可得提醒他对这人多加提防。
皇吾宝官转身对那通传兵说道:“我们人到齐了,劳烦你通知小主,就说赵金尉、林金尉、龚上人、皇吾宝官求见。”
那通传兵转身去了。
过不多时,那通传兵又再跑了回来,跟四人说道:“小主说了,她的公事还没有处理完,请四位稍候。”
四人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通传兵搬来的凳子上等候。
可这一等就不知道该等到什么时候了,通传兵将倒给四人的茶冲了泡,泡了冲,已换过四五壶了,仍不得金璃儿接见的消息。
龚叔亢在不大的门厅中走来走去,显得颇不耐烦,可又无可奈何。
皇吾宝官和赵显通倒是比较能忍,二人谈笑风生,似乎这种事最是寻常不过。
楚小木跟龚叔亢和赵显通都不熟,又对皇吾宝官示爱小莹很是不满,因此一个人坐在角落,望着厅外的老榕树发呆。
忽而心想这件事完成之后就该回碧城,南定军破落成了那般模样,该如何才能振兴。
忽而心想这次从金阳城运往碧城的粮食最多只能够碧城军和军营附近的百姓三个月之用,吃完之后又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再来金阳城找玄英帮忙。后续粮草的事也应该立即想办法才行。
忽而心想碧城军的大营中苦闷无趣,小莹那么爱玩的一个人,时间久了怎么耐得住?到时候她每天闷闷不乐地不开心,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真的应该把她留在这金阳城么?
就这么胡思乱想间,已不知道过了多久,朝门厅外一看,仍旧是昏昏沉沉的天气,瞧不出是什么时辰。
这时从门厅内侧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人说道:“让各位久等了,小主请大家进去说话。”
这声音一响起,楚小木的脑子登时炸了开了,浑身血液沸腾,混沌气海也不由自主地翻翻滚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