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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个从来站在高台上受万人敬仰,背地里却是个倒行逆施鬼蜮伎俩的男人,第一次露出惧怕恐慌的神情,不由得勾唇一笑,咬紧了下唇举起匕首,用尽全力地刺了出去。

正当此时,两人头顶的货箱上,突然蹦下来一个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亚夙,一只手握住她拿着匕首的手臂,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嘘!冷静,冷静下来。”那人的声音没有丝毫困顿之意,眼神依旧清澈明朗,不见任何浑浊。

熟悉的气息扑入亚夙的鼻翼,她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张口道:“崔……崔警官?!你不是……”

崔珏道:“我既然有目的而来,自然不会毫无防备。”说着,他松开捂着亚夙眼睛的手,让她看自己的掌心,一个明显的针眼赫然于手掌之上。

“你……”亚夙心头一揪。

崔珏无所谓地笑了笑,“要不是掌心握着一个图钉,只怕我到现在也还没醒过来呢。”

“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只是想阻止他妨碍自己的行动,她并不想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对于这个曾经给过自己温暖的人,她没有丝毫的恶意。

崔珏走到她面前,握住手腕的手往下包裹住了她紧握着匕首的拳头,掌心传递的温度融化了僵硬与冰冷。

“我不想看你做傻事,可若不让你放下戒心,又怎么能跟你到这里,看到真相,所以只能让我自己做傻事。“说着,他笑了笑,爽朗而无畏。

“崔警官。”亚夙握着匕首的拳头不住地发抖,仿佛在极力控制着某种情绪。

崔珏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在意,随后转而看向正靠在货箱上一脸戒备惊恐的莫梵宾,“你既然知道他当年做错了事,又何必重蹈覆辙。廖维安夏朗谋害人命,自然有法律来制裁他们,你杀了他们,岂不是犯了和他们一样的错误。”

亚夙凝望着他,他的眼眸依旧清明而澄澈,充满了热情和阳光,总会带给人温暖。

“崔警官,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

崔珏深蹙眉宇,眼眸略带同情地看着她,“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在港都酒店案发现场发现了廖维安被挖去的眼球,你应该很清楚,那个东西是被藏在哪里的。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能做到那种行为的……只有你!”

“我早就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了多久的。”亚夙苦笑着摇了摇头。

崔珏叹了口气,接着道:“因为怀疑到你,很多的线索都随着呈现在眼前,在瀚嵘娱乐可以自由出入而又和此案有牵连的,只有你和韦锐杰,所以线索再次集中在了你的身上。因为怀疑你而想到当晚你穿着进入案发现场的西服,我在第一颗纽扣背后的线上,发现了一点血迹。”

“崔警官真是观察入微,心思缜密。”

“我真希望自己的猜测都是错的,但很可惜!”他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仓库中被巨大的冷冻设施保存在福尔马林中的燕妮尸体,道:“海城调查科尸体丢失事件困惑了我们很久,可是当我开始怀疑你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尸体会丢掉,因此我让调查科的人查了你和燕妮相关的全部报道,而找到了这个。”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昏暗的灯光下,海城最富盛名的酒吧街暗巷之中,两个女人正紧紧地抱在一起深情拥吻。

这个照相机拍摄的角度极其小心,虽然画面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依旧可以从身形体态轻易地推测出对方的身份。

“你之前一直跟我说想要见一见燕妮的遗体,我并未多想,因为这个照片,我翻阅了第一次燕妮尸检的全部报告,发现了一个被我们所有人都遗忘的证据,这是我们调查科这次出现的一次失误。”

“什么证据?”

“我们的法医曾经检验出,燕妮小姐在死前曾经经历过性行为,但是却并没有查到任何遗留下来的体液证据。”说着,他看向亚夙,含蓄地笑了一下,“我想,那个人应该是你吧?”

亚夙螓首莞尔一笑,走到玻璃器皿前抚摸着燕妮垂在玻璃边上的手,“她一直都过得很苦,当年父母双亡,她带着妹妹来到海城读书,彩虹为了她放弃了学业投身到了娱乐圈。也许是因为姐妹俩天生出众的容貌吧,彩虹很快就被严乐涛看中,出演了几部小制作的偶像剧,却也因此走上了死亡的不归路。傻瓜一样的彩虹,为了让姐姐过上好日子想要多挣钱的彩虹,以为结识了廖维安和莫梵宾这样的大人物就可以让自己有机会出头上位,借此改变她和姐姐的生活状态,却没想到竟把自己送到了魔鬼的手里。”

说到这里,她愤怒和仇恨的目光再次投向一旁依靠着一个货箱站着的莫梵宾,“就是他们三个,为了自己的身体,夺走了彩虹的性命。可偏偏他们是早有预谋,还骗彩虹签下了遗体捐赠的同意书,又制造了假车祸,瞒天过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器官,却让彩虹白白送了性命。燕妮不相信妹妹的死,大学毕业后便找机会接近严乐涛,投身娱乐圈。别人都以为她品行不端,总是找机会接近大人物,却不知道她只是想找到当年彩虹留下的唯一线索而已。”

“什么线索?”崔珏疑问道。

“就是那道桂花燕窝,以前彩虹每次到学校去看望燕妮的时候,总是说有人对她很好,还经常带她去参加一些很高档的聚会,那里面有一道桂花燕窝特别好吃。后来燕妮就根据这个桂花燕窝,查到了廖维安的公关公司,也查到廖维安在彩虹死后接受了眼角膜的移植手术。”

“所以你们在她死前的傍晚才会去廖维安的公关公司试菜,就是想确认这个线索的真实性。”崔珏问。

“是的。”亚夙点了点头,“我想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燕妮就锁定了目标。她后来将名字藏在了那几句诗里面,戏言说送给我。其实却是给自己的万一留了一条线索。”她将脸轻轻地贴在玻璃上,仿佛这样还能依稀触碰到情人的温度。

崔珏蹙眉,询问道:“后来你听到我问你那首诗的事情,你就猜到这可能是破案的关键,也因此推测出了他们三个人,开始了你的报仇计划?”

亚夙的目光突然转冷,转过身饱含怨恨地瞪着莫梵宾,“燕妮的心愿就是为妹妹报仇,可是最后还是被他们杀了,我要完成她的心愿。”

“可你不该用这样的方法去做傻事。”崔珏深深地叹息一声,严肃道:“你这样做,燕妮小姐会开心吗?我想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开开心心,这才是爱人的心愿,而非将怨恨留给你。”

亚夙一只手捂着眼睛,想要遮挡泪湿的双眼,“崔警官,你什么都不明白,对于这样的人,我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指证当年的事情。燕妮死了,她死前卸过妆,在这个圈子里,只有去见莫梵宾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行为。她一定是被他杀了的。燕妮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才会杀了她。这样的人,让他们继续活着,就只是会让更多的人成为受害者,成为像彩虹和燕妮那样的人。”

崔珏看着她仇恨却也充满了无助的表情,握住她拿着匕首的手,传递着温暖的热度,“亚夙小姐,我知道目前自己没有办法给你百分之百的承诺,但是我请你相信法律,必然不会让彩虹和燕妮的死沉冤难述,也必然不会让为恶之人逍遥法外。”

他坚定的目光带去诚恳的诺言,话语温柔而充满了善意,触动了亚夙心里那根因为失去挚爱而痛苦紧绷的心肠,面对着那双清澈温暖的目光,悲恸再也无法抑制,匕首‘当啷’落地,她的眼中开始逐渐蓄满泪水。

崔珏赞许地一笑,弯腰捡起匕首,转身看向莫梵宾,撩开风衣下摆露出腰间的警徽。

“莫老先生,我是海城刑事罪调查科警官崔珏,现在我们怀疑您和四年前慕华医院器官移植案件,以及明星彩虹和燕妮之死有关。我现在正式拘捕你,此刻不是一定要让你说,但是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会做为呈堂证供,希望您配合!”说着,他从腰间取出手铐,走了过去。

莫梵宾依靠在一处两摞货品箱相隔的缝隙边缘,看着崔珏逐渐走近,他却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慌乱和紧张,反而非常淡定从容的笑了笑。

他说:“崔警官,你说的这些事情我是一点儿也不知情的,你要是想要拘捕我,至少要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否则我随时可以控告你们海城调查科。”

崔珏眼含鄙夷地嗤笑了一声,道:“莫老先生,刚才我在货箱上面将你和亚夙小姐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对话?”莫梵宾嗤道:“你说我们的对话到底有什么问题?请你拿出对话录音来听一听,或者你有我的供词。否则你口说无凭,法庭又会相信谁呢?”

崔珏目光一寒,“您这是要矢口否认自己的话?”

面对着这个反复无常满口谎言的老人,他无法想象曾经的港都夜宴上,这个人多么道貌岸然的站在舞台之上,说着冠冕堂皇的假意仁善之词。

莫梵宾用没受伤的手置于身后撑着箱子向右边靠了一些,整个人挡在缝隙前面,表情阴险恶毒,道:“崔警官,你知不知道,燕妮为什么会死?”

崔珏愣了一下,伸手拦住因为他这句话而情绪再次失控要扑过去的亚夙,眯了眯眼睛,眸底闪过一抹异色。

“因为什么?”

“因为……”说着,莫梵宾向前靠近了一些,仿佛要说什么秘密似的,“她就是知道的太多了。”

下一刻,他身形一动,一直被他压在身后的手猛地伸出来,掌中赫然正握着一把手枪,朝着亚夙头部的方向就开了一枪。

“嘭!”

“小心!”崔珏大喊了一声,迅速将亚夙推倒,同时转身踢腿想要打掉莫梵宾的手枪。

却没想到正在此时,另一声枪响传来,‘嘭’的一声,随后是莫梵宾痛苦地惨叫声。

“啊啊啊啊……”

崔珏定睛看去,只见被莫梵宾握住的手枪已经落地,而他的右手手腕上赫然被打出了一个血窟窿。

他大吃一惊,慌忙四顾看去。

“慌什么,胆大包天敢一个人行动还会害怕暗处的枪声?”

仓库大门附近的箱子后面,走出两个人,一身藏蓝色劲装的林樾手里正握着一把枪,随后而出的樊圭正指下灵活地把玩着他的短匕首。

“头儿!”看到林樾出现,崔珏一喜,笑着走过去,“没想到你们也能找到这里。”

林樾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斥道:“你小心吧,看回去严忱剃不剃你的头,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崔珏讨好的‘呵呵’一笑,挠着头道:“走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了,正打算去剃头当和尚呢。”

被他这脸皮厚的样子气得没办法,林樾白了他一眼,随后看向他身后刚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亚夙惊魂未定的样子。

“亚夙小姐。”林樾走到她身边,从腰间拿出手铐一把就给铐上了,“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之前港都酒店和瀚嵘娱乐两宗谋杀案,现在要带你回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协助调查,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会被做为呈堂证供。”

亚夙低头看着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不由得冷冷一哂,“真有趣,凶残害命的却能安然存活,无助受害却要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说着,她苦涩地牵起嘴角,看向林樾,眼中满是泪水和愤懑,“林樾警官,这难道就是公理吗?”

“头儿!”崔珏着急上前,却被樊圭一把拉住,无声地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必担心。

另一边,面对着饱含冤屈和失去挚爱痛苦的女人的指控,林樾却浅淡的牵唇一笑。

“亚夙小姐,法律自有其浑然一体的准则,必不会让一人含冤;亦不会让一人枉死。”说到这里,他神情一转,变得严肃而冷凝,“但请你注意,我说的是任何一个人,即使廖维安和夏朗谋害人命在先,也必然有其法律会惩处他们。而如果每一个人遇到了冤屈都自行解决,以自己的准则为法律的准绳,那么请问这个社会又还有什么秩序可在,无辜百姓又何以能够得到保障?我们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既是执法却也护民。”

他的话言之凿凿,带着正义的凛然和刚直,让人信服。

亚夙垂下头,沉默不再多言。

见此,他叹息一声,转身看向另一边握着血流不止的手腕虚弱站立的莫梵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