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招娣在合作社里,不仅管着会计这方面的职务,连带着电话,都是她负责接听。
原因无他,像云大队长和王支书他们,说话都有浓重的口音。
用王支书的话来讲,现在他们对接各省市,人家一听你一口的土话,马上就把电话挂断了。
这电话还是让会说普通话的知青们来接听。
况且,范招娣的声音清脆悦耳,尤其是刚接通电话的时候,那一句:你好,这里是大榆大队罐头合作社。
慢条斯理的话,配上她清脆的嗓音,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电话铃刚响的那一刻,范招娣刚刚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这几天,忙得昏天暗地,不仅要盘点后山交过来的具体账目,还要盘算出库,入库。
一天下来都睡不到五个小时,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范招娣没有办法,只能弄了点茶叶,泡一泡,提提神。
“你好,这里是大榆大队罐头合作社。”
听到范招娣声音的云知乐,暗自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这电话她还没有打过呢。
“范知青,我是云知乐。”
听到对面是谁,范招娣有些诧异:“是云同志呀,怎么了?学校那边出事了吗?你是要找云大队长吗?”
云知乐连忙摇头,意识到对面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赶紧开口说:“我这边没啥事。
就是我帮合作社拉了一些订单,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定的。
我想着下午的时候,我哥不是要来接我吗?
能不能让他把这些罐头一并带过来?
我把具体的数目汇总给你.........”
范招娣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直等不到回答的云知乐,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怎么了?不行吗?”
范招娣叹了一口气,直接对着云知乐说道:“这个我不太能做主,我先向上面汇报一下。
十分钟以后给你回电话,你看可以吗?”
“可以!”
云知乐刚刚挂断电话,李翠莲就兴奋地冲了过来:“怎么样?说通了吗?
给咱的最低价是多少呀?”
云知乐紧抿红唇,小声的说道:“接电话的只是厂子里的会计,她还要向上汇报。
十分钟以后,才能给我们结果。”
李翠莲哈哈一笑:“不就是十分钟吗?走,咱们去报亭那边看看最新报纸。”
云知乐心不在焉的拿起面前的报纸,直觉告诉她,她好像是好心办了坏事,要不然范招娣不会是那副态度。
而另一边,大榆村的范招娣,直接冲进了办公室里面。
正坐在那里惬意喝着茶水的王支书,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一口水呛得他直咳嗽,王支书一边擦口水,一边不满地看向范招娣:“范知青,一大早上的,冒冒失失做什么?”
范招娣在屋子里扫视着一圈,并没有看到云大队长,她的嘴巴张了张,却又不知道如何和王支书汇报。
看到她这副表情,王支书心中的不满更甚。
他把茶杯重重地撂在了桌子上面:“你在找谁?找云大队长吗?
范知青,你可别忘了,现在合作社里面谁是社长?
有什么话非得和云大队长汇报,不能和我说的吗?”
范招娣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语气迅速的说道:“云大队长的闺女,云知乐同志,在学校里面拉了一批订单。
应该有几百单,想问问咱们厂子里面接不接?”
王支书有些震惊,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你说谁?老云家的小闺女?”
看到范招娣很肯定的点头,王支书心里酸不溜秋的。
同样是闺女,人家闺女打这么大的本事呢。
“合作社的从前两天开始不就说了吗?未来十天不接单..........”
王支书刚把这句话撂出来,又默默的收了回去:“算了,我去问问云大队长吧。”
毕竟是老云家的闺女,人家在学校里面给他们拉扯订单,也是真心实意为了合作社着想。
云大队长正在指挥着几个青壮年装车,忽然被王支书急吼吼的拉走,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咋啦?”
王支书把范招娣的话说了一遍,云大队长喜得见牙不见眼:“哎呦,我闺女真有本事。”
王支书白愣了他一眼:“现在你就说这个订单给不给吧?”
云大队长沉默了一瞬:“就几百单,又不像供销社那边要几千单,咱们稍微加加班,一上午的时间不就干出来了吗?
我这可不是偏袒自家人,说实在话,无论是村子里的任何一个人,在他工作或者上学的地方,为咱们合作社拉订单,那都是把咱们合作社放在心尖尖上的。
你要知道,这玩意一个弄不好,那就是倒卖倒卖。
他们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咱们回头再不接?这不是纯扯犊子吗?”
王支书觉得云大队长说的有几分道理,他轻咳一声:“那咱们给多少价钱合适?”
这倒是个难题,云大队长搓了搓自己的下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看到那边装车又要出岔子,他连忙摆手说道:“你看着给呗。只要比供销社售卖的价格低就行。”
匆匆撂下这句话,云大队长便快速往卡车那边跑去。
王支书思考良久,扭头看向一旁的范招娣:“你觉得咱们给啥价格?”
范招娣悄摸着打量了一眼王支书的神情,发现他是真的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想了一会,说道:“咱们给供销社一块三毛六,目前出厂价最高才是一块四。
不如就给到他们一块五毛五的价格,这样也不伤了供销社的情面,也能让云同学在他们同学面前,好好宣传宣传咱们合作社。”
王支书也觉得这个价格比较合适,点头说道:“那就定这个价吧。
只要不超过1000单,就直接给她批了。”
范招娣喜滋滋的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她刚刚来到办公室,里面就传来了叮铃铃的声音。
“喂,范同志,请问一下,您问好了吗?”
范招娣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润了润嗓子才说道:“已经问好了,不知道云同志学校要采购多少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