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转过身子,看着阿远一脸崇拜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动,这孩子平日里不是不怎么会说话吗?
怎么熟悉后竟是这般会夸人了。
他刚想拒绝,却见阿远一脸认真地道:“这些年,父王一直不在我身边,父王接我回王府,每日都早出晚归,我时常见不到父王,难道连这个小小的愿望父王都不能满足我吗?”
阿远说着说着默默低下头,声音也越发低沉下来。
楚王心里动容,从书架上取出平日里自己写的字帖,递到阿远面前。
阿远接过后,眼睛亮亮地看着楚王,咧开嘴笑道:“谢谢父王,我一定每日勤加练习,不会辜负父王!”
楚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一会你师傅过来给我看病,你可要见见他?”
阿远点点头,他坐在书桌旁,铺开一张宣纸,问楚王:“父王此刻若是空闲,能否教我写字?”
楚王看了眼外面,这会时辰还早,便走到阿远身后,握住他执笔的手,在干净的宣纸上写了起来。
他靠近的那一刻,阿远的身子一下子绷紧起来,目光落在白色的宣纸之上,那股熟悉的气味侵袭而来,他差点没有忍住自己心头的情绪,握笔的手微微一抖。
楚王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异样,侧眸看了他一眼,道:“写字最忌心不静。”
阿远闻言一怔,道:“我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说着,他长长舒了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装作小心谨慎跟着楚王的手动了起来。
书房里一下子便安静下来,楚王教阿远写了一会字,便站在一旁看着阿远练字。
有下人来禀报,说是萧太医来了。
阿远放下手中的毛笔,一脸期盼看向门外。
楚王笑了笑,看了眼门外恭敬站立的萧逸,在萧逸目光看过来的那一刻,他伸手摸了摸阿远的头,如同慈父一般道:“快去迎迎你师傅!”
阿远应了声是,快步走出书房,一脸欢快地看着萧逸道:“师傅!”
萧逸想起他如今的身份,躬身准备行礼,却被阿远一手扶住了双臂,道:“师傅这是要折煞我吗?您可是我的师傅,是我的救命恩人,怎能朝我行礼?”
萧逸闻言微微一怔,小声道:“可您如今的身份.....”
阿远打断他的话,温声道:“我身份再如何变,您都是我的师傅,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萧逸闻言连连点头,嘴里笑着道:“好好!你自从入了楚王府,师傅也见不到你了,这些日子我还担心你呢,方才看到王爷对你如此慈爱,父子情深,为师也就心安了。”
阿远闻言眉头轻蹙,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他将扶着萧逸的手收回,垂在身侧,袖中的手紧紧握拳,脸上却淡然一笑道:“父王和王妃对我都很好,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听说师傅要日日来为父王调理身体,那我可以经常看到师傅了!”
屋内传来楚王的咳嗽声,萧逸连忙快步走入书房,他拿出脉诊,细心替楚王把脉。
阿远站在一旁,倒了一杯热茶,亲手递给楚王。
他一直站在萧逸旁边,等着他给楚王把脉。
片刻之后,萧逸收起脉枕,阿远开口问道:“师傅,我父王的病如何了?”
萧逸如实道:“楚王的脉象没有什么大问题。”
阿远却皱了皱眉,担忧道:“可我问过下人,父王每天晚上都很难入眠,这几日咳疾加重,还伴有胸闷的症状!”
萧逸看向楚王,楚王点点头,道:“确实如阿远所说,这几日总觉得胸口有些不适,而且以前的伤口隐隐作痛,尤其是春日来临,南边气候湿热,伤口处的不适感也加重,来了京城之后,症状倒是缓解了不少,可到了晚上,还是难以入眠。”
萧逸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装有银针的布包,道:“王爷先前身体遭受过重创,体内的顽疾再次复发,再加上多日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这才让原本的病情加重,如今王爷要做的便是静养,我先给王爷开个药方,阿远,你拿着药方去抓药,我来给王爷针灸。”
阿远忙将笔墨纸砚拿了过来,亲自在一旁磨好墨,萧逸提笔,很快便写上一张药方递给阿远。
随后,他掏出银针,一根一根刺入楚王身体的穴道之中,在整整十二根银针都刺入后,楚王顿时觉得身体一阵舒畅,阿远见楚王脸色好些了,便拿着药方去配药。
他来到药房,很快便将药抓好,待准备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又返回,打开药柜的一格,恍惚片刻之后,他毫不犹豫伸出手,从里面抓出几粒紧紧攥入手中。
门口等候的铁牛见他出来,试探性问道:“主子,这药给我吧,我给您拿去厨房煎好。”
“不必!”阿远看了眼外面明晃晃的日头,凝声道:“既然是父王要入口的药,自然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亲自煎。”
他提着药包朝着楚王府的后厨走去,到了后厨门口,厨子们见小世子来了,都恭敬打招呼。
后厨管事笑呵呵迎了上来,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道:“世子,您要煎药吩咐奴才一声便是,哪里能劳烦您亲自过来?”
阿远冷着脸,抬脚便朝着厨房走去,管事笑眯眯走到前头,拦住了他的去路,伸手便准备去拿阿远手里的药,阿远下意识将手往后一移。
“这药我想亲自煎!”
管事收回手,有些尴尬地搓了搓,道:“可是凡是王爷入口的东西,都得奴才亲自过眼,而且这后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一旁的铁牛上前,斥道:“大胆,整个楚王府还有世子不能进的地方?你这个奴才当真不识好歹,你莫不是觉得我家主子才刚被王爷认回来,便不觉得他是这王府的主子了?”
“不不不!瞧你说的,奴才哪里有那个胆子,只是王爷的吩咐,奴才也不敢忤逆啊?”
管事慌忙解释道。
阿远冷哼一声:“那你还不快快让开,父王还等着我的药呢,耽误了父王的病情你可负责得起?”
管事不情愿让开了路,铁牛毫不客气伸手推开他,管事胖乎乎的身子朝着一边闪了一下,身子撞到了放在门口的杂物上,他气得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杂物,朝着下面的人骂道:“不是说了厨房门口不能堆放杂物,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东西,这若是摔了世子可怎么办?还不搬开!”
他站好身子,想要跟着进厨房,铁牛伸出脚,挡在了门框上:“我家主子喜静,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我这个贴身小厮都不敢进去打扰,您还是站在外面吧!等主子的药熬好了,你们才可以进去!”
管事还想说什么,但想起方才这孩子推人的力道,可一点都不比成年人的力道差,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腰,笑着附和道:“是,是,不过世子身子尊贵,日后这些事还是让小的代劳的好。”
铁牛放下脚,走到管事旁边,将手搭在他弯着的肩膀之上,笑着道:“世子刚认祖归亲,关心王爷病情,这也是他的一番孝心。父子俩这些年从未见过彼此,这好不容易有了尽孝道的时刻,世子自然要事事亲力亲为,伺候在侧,咱们做奴才的也要全了主子这份孝心不是!”
“是是是.....您说的极是!”管事点头哈腰,但又犹豫道,“可是,这府中的规矩也不能乱了不是。”
“那是自然,等世子煎好药,你尽管验毒!”铁牛拍了拍胸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