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棋年闻言,朝张嘉礼转头示意,眼神交汇间,张嘉礼心领神会。
当下也不多言,带着七星会的暗卫们迅速转身,朝着御书房外快步而去。
不多时,殿内便仅剩褚时与殷棋年两人相对而立,空气在此刻凝固,只剩那烛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褚时搁置下手中的杯盅,透着慵懒至极的散漫,他微微抬眸,看向殷棋年,“你这般瞒着阿礼,还煞费苦心拟了封造假信笺给阿礼,可曾想过鹤儿?”
殷棋年听闻这话,顿时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仅片刻,便怒发冲冠。
其双眼瞪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怒吼道:“你现在于我面前还有何颜面提及鹤儿?你对她犯下的罪孽,早已罄竹难书,如今竟还妄图拿她来指责我,你根本就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这咆哮之声在这御书房内回荡,带着无尽愤怒恨意,似要将这压抑氛围冲破。
褚时却仿若未闻他的怒吼,扬了扬唇,笑容不达眼底,透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冷漠玩味。
他静静凝着殷棋年,目光深邃锐利,似是要把殷棋年看穿一般,直把殷棋年看得怒火更甚,整个人都气得浑身发抖。
若不是尚存一丝理智,只怕早已冲上去与褚时拼命了。
殷棋年咬着牙,强忍着心中那快要喷涌而出的怒火,不迭冷笑道:“你身为他父皇,不也明知真相,却一直将它深埋心底,从不告诉阿礼。现在又有何资格在这里评判我?你也不过是个罔顾亲情的冷血之人罢了。”
褚时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竟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悲凉自嘲。
他垂眸,眼底染上黯然失色,“朕承认,朕确实是为了报复她当年狠心抛下朕,才未曾对阿礼道出那真相。
可你呢,口口声声说着对鹤儿情深义重,却不也为了保全其清誉,全然不顾她的遗愿,同样瞒着阿礼,将诸多痛苦一点一滴积攒在那孩子身上?”
殷棋年闻之,袖下拳头不由紧握,竟不知如何言语了。
说到此处,褚时眸底升凝出无尽痛楚,“如此看来,我们皆是这世间最自私之人,都没有资格再提起她。”
兜兜转转,他们皆心怀各自盘算,为满足一己私欲,全然不顾后果。
肆意妄为将鹤儿在这世间最为珍视之人,伤害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
那孩子自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又在他们这些的算计下,失去了本应单纯快乐的童年。
阿礼在这看不见尽头的权谋争斗中,如一叶孤舟,漂泊在狂风巨浪的茫茫苦海,找不到方向,也寻不到依靠。
至始至终,这场纷争,就像个无解的死局,谁都没能从中讨得半点胜果。
每个人都在这场残酷的棋局中失去了太多,徒留满心悔恨伤痛。
而阿礼又是何其无辜,却不幸沦为了他们自私自利行径的牺牲品,被迫承受着那些本不该由他背负的苦难。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雕梁画栋间诡谲舞动着。
殷棋年站在大殿中央,死死瞪着褚时,身姿挺拔却透着无尽悲愤。
他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双眸死盯着对面褚时,眸子犹如实质利箭,似要将对方穿透。
鹤儿的死,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剜在他的心口,每次回想,那钻心的疼痛便让他几近疯狂。
“若非是你,若非是你,鹤儿便无需以死谢罪,一切都是你害的。”
殷棋年的怒吼声打破了殿内的沉闷,带着蚀骨的恨意。
话音刚落,他便抽出腰间利剑,寒光一闪,剑刃裹挟着他满腔怒火,朝着褚时狠狠刺去。
褚时面色一沉,迅速拔剑,剑鸣之声在殿中清脆响起,迎上了殷棋年的攻势。
一时间,剑影交错,金属碰撞声响不绝于耳,两人的身影在殿中快速闪动,你来我往,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狠劲。
马公公站在一旁,急得眼眶泛红,却又不敢贸然上前阻拦。
这场激烈打斗不知持续了多久,两人气息渐渐变得急促。
殷棋年冷下脸,长袖一甩,褚时凝着他这细微动作,却不躲开。
袖中毒粉飘扬于褚时鼻尖,殷棋年也趁此,倾尽全身之力,直直刺向褚时的胸口。
利剑毫无阻碍没入,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褚时那象征着无上尊贵的龙袍。
“皇上!”
马公公见状,当即老泪纵横,他嘶吼着,不顾一切就要冲上前去。
褚时艰难抬手,虚弱拦下了马公公。
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嘴角缓缓溢出鲜血,那触目惊心的红沿着下巴滴落。
可他恍若未闻,略一抬眸,看向殷棋年的眼里,没有丝毫惶恐。
反而透着一种释然解脱,仿佛这一剑,是他等待已久的救赎。
“多谢你这一剑,能送朕去见鹤儿。”
褚时的声音很轻很轻,却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每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殷棋年听闻此言,气得浑身发抖,双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
他怒吼着,双手紧紧握住剑柄,用尽全力抽出那染血的剑。
随着利剑抽出,于褚时体内带起股血柱溅落在地上,宛如朵朵盛开的彼岸花,凄美而又惨烈。
褚时的唇角仍是噙着抹笑,那笑中有着对过往的追悔,也有着对即将见到鹤儿的期待。
他缓缓阖上双眸,身子向后倒去,那曾经承载着无上威严的身躯,此刻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大殿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
马公公嘶吼着,不要命的朝前跑去扑到褚时身边,抱着他的身体嚎啕大哭。
殷棋年猖狂肆意笑着,五指一松,那剑哐当落下,溅起几点血花。
他凝着褚时那已然没了气息的身体,心中的愤怒却渐渐被种巨大的悲凉所取代。
“鹤儿,我终于亲手替你报仇了......”
......
待沈稚枝醒来,只觉脑袋昏沉,她下意识抬手掩目,遮挡那从窗外透进来的刺目光线。
片刻后,她才恍然惊觉自己体内的傀儡毒已解,身体已然恢复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昨夜那一幕幕混乱的场景瞬间涌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