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奇居然欣然接受。丁云也无可奈何,第二天又找机会挤兑郑奇。
过了两天,郑奇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天他到了成都,随意走着,看到蜀人喜欢吃辣,当街围坐吃火锅,挥汗如雨。成都茶楼很多,蜀人聚在一起,大声谈笑,上论天文,下论地理,无所不谈,热闹程度甚至超过了长安的天宝茶楼。还有人当街下棋,行人也步履悠闲,整个城市充满了闲适的气氛。
长安人忙碌于政事,江南人忙碌于追求利益,只有这锦官城的人生活悠闲。蜀道艰难,蜀中人不大愿意出川,再加上蜀中物产丰富,生活无忧,人们心态悠闲,只有官员最愿意不辞劳苦到蜀中来,西川成了宰相们经常来的地方,从此出了不少宰相。
郑奇对这里是否出宰相并不感兴趣,他更关心的是这里是否出产美女。他发现蜀地的女子个个美丽如玉,但与丁云相比,似乎都稍显逊色。这让他的心中更加难以平静。
这一天,他一边思考着,一边不自觉地走到了望江楼。想到付云起曾经在这里吟诗作赋,作为他的小弟,郑奇觉得自己也应该效仿。
他还没来得及登楼,就看到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子在井边汲水,她风韵犹存,身穿女冠服,毫无疑问,她就是闻名天下的女校书薛涛。
郑奇心中一动,想起丁云曾经提到过薛涛,现在有机会见到她,怎么能错过呢?
郑奇毕竟是出身名门的公子,自有他的办法。第二天,他带着一份厚礼去拜访薛涛。虽然薛涛并不认识他,但她是官伎出身,与许多官员文人都有往来,自然知道郑权这位曾经的封疆大吏。如今他的儿子来拜访,薛涛自然要以礼相待。
等到郑奇说明来意,薛涛笑着说:“郑公子原来是为了丁家的那位姑娘,这件事有些难办。那位丁家姑娘的眼光很特别,她不看重富贵人家,却一定要有名的江湖侠客。蜀中有多少江湖人物前去提亲,她一个都看不上眼。公子虽然出身名门,但……”
郑奇笑着说:“晚辈也是江湖中人,我的师父是长安大兴善寺的佛光禅师,我自己也是长安剑宫的记名弟子。”
佛光禅师已经东渡扶桑,名声不显,但长安剑宫的名声却很响亮。薛涛果然说:“我曾听侠书记提起过,长安剑宫中有许多青年才俊。既然如此,我就为公子试一试。”
薛涛字洪度,她自称洪度。
郑奇焦急地等待着,一天的时间对他来说就像过了三年一样。好不容易等到薛涛回来,他急切地询问结果。
薛涛笑着说:“我已经尽力了。丁老爷有些动心,但丁家姑娘原本是不愿意的,看在我的面子上,她提出了一个条件。”
郑奇急忙询问是什么条件。薛涛说:“丁家姑娘要求公子在一个月内,在蜀中做几件侠义大事,至少要能登上《侠隐记》剑南道的分册。”
郑奇挠了挠头说:“这很难啊,就算我天天在路上巡逻,也未必能遇到这种事。”
薛涛笑着说:“这种事情确实是可遇不可求的。有个故事是专门讲游侠的,有个人一心想要做游侠,就每天上街四处拉住行人,问别人有没有不平之事需要他管。你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天天有,人人都有?就算有,也应该先去报官,凭什么要他来管?好不容易遇到两个人打架,他上去掺和了半天,才知道那是人家兄弟俩喝醉了酒,怎么管得着?”
郑奇点头说:“是管不得。”
薛涛说:“他找了十来天,听说南村有几个人被猛虎吃了,就去了南村。那猛虎当然不会等着他,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山深林密,他又不懂虎的习性,追踪不到,就每天在村口等着。等了一天又一天,那虎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一天他刚打了个盹,偏偏猛虎来了,自然成了猛虎的美餐。却是一个猎户路过,一箭射死了虎。”
郑奇苦笑着说:“怎么可能不是呢?那该怎么办呢?”
他转念一想,说:“请问女校书,不知道成都周围有没有山寨匪窝,说不得只有豁出小命去单挑山寨了。”
薛涛笑着说:“这里平安富足,哪来的山寨?只有远处金沙江上的盘江洞和川东的柳家寨,不是已经被你们长安剑宫平定了吗?”
郑奇叹了口气说:“可不是吗?黄师兄也不知道给我留一个。”
薛涛不禁笑了。
郑奇说:“没有山寨,难道去招惹白道?那不是侠,反而成了贼,算了算了。”
薛涛见他垂头丧气,安慰他说:“西川的山川非常壮美,郑公子不妨出去游玩,这附近就有青城山,非常清幽。”
郑奇眼中一亮:“青城山,很好很好。”他急忙告辞出门,直奔青城山。
灌口离成都的距离确实不近,郑奇匆匆忙忙地赶路,到了都江堰,不禁惊叹。岷江从大山中奔流而出,如同狂风呼啸而下,被分水鱼嘴一分为二,内江引水灌溉川西,成就了这片天府之国。
郑奇却无心游览灌口,直奔青城山。青城山离都江堰并不远,到了山麓的丈人观,看到微云缭绕着山峰,林木郁郁葱葱一直延伸到山顶,满眼都是青翠。
日头快要到中午了,天色阴沉。蜀中常常有大雾,连日连月,难得见到一次阳光明媚,因此有“蜀犬吠日”的说法。说蜀地的狗看到太阳,反而觉得奇怪,狂吠不止。这虽然是笑谈,但也可见蜀中云雾之多。
青城山上非常清幽,除了道观林立,沿途很少听到人声,安静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郑奇一心想要找到青城派的所在,但却没有找到。
大雾越来越浓,弥漫在整个山上,郑奇无法看得远,只得返回下山。这时他看到路边有道士在卖自制的箫笛。
郑奇非常仰慕付云起的箫剑,于是问:“有铜箫吗?”
那道士很用心地说:“铜箫的声音像金属一样清脆,而竹箫有它独特的声音,两者完全不同。公子不妨试试。”
郑奇试吹了一下,发现金和竹的声音确实不同,但从箫声来说,竹箫的声音更好。
郑奇刚买下箫,山上下来两个人。他一看到这两个人,就笑嘻嘻的,而那两个人却怒目而视,不用说,肯定是剑门二虎。
郑奇笑着说:“贤昆仲不在剑门,怎么跑到青城山来偷灵药了?不对啊,今天好像不是什么吉日。”
小虎生气地说:“混小子。”
就要动手,大虎阻止了他,说:“混小子,之前的账我还记得,今天你又想做什么?”
郑奇心里知道你打不过我,不敢动手还要撑面子,嬉笑着说:“你记得就好,千万不要忘了我送过你两位五十两金子,哦,变成送德行了。”
大虎也忍不住了,生气地说:“你这个混蛋,我剑门二虎和你势不两立。”拿着药镰就攻了过来。
郑奇一闪身,就到了大虎身后,随手从药篓里抓了一把,笑着说:“哎呀不好,你动了兵器,减了德行,这仙药就不灵了。”
又一脚踢开小虎的药镰,笑着说:“剑门二猫,跑到青城偷药,早就没有德行了,我看这药还是还给人家青城吧。”
二虎连连急攻,郑奇却很轻松,看到那道士在旁边笑眯眯地观战,笑着说:“正好这位道长在这里,我看二猫还是乖乖地给人家认个错,还给人家算了。”
小虎生气地说:“混小子胡说,这药又不是他家的。”
郑奇笑着说:“这药长在青城山,当然是青城派的了。”
小虎不屑地说:“青城派?”手下一缓,差点被郑奇踢中屁股。
大虎比较老练,忙喊:“兄弟别说话,小心他的诡计。”知道自己的药镰不是对手,又甩出了绳钩。
郑奇心想:“难道我还真破不了你这破绳钩?”拔剑出来。
没想到那二虎的绳钩还真有两下子,对付起来要同时注意上下,很不适应。这样远远地打,郑奇的兵器短,只能抵挡,不能进攻。而且雾大,周围地形不明,说不定旁边就是万丈深渊,躲避不易。
眼看非常被动,郑奇边战边退,不久后身后就是山崖,不能再退了。
郑奇灵机一动,想起付云起左箫右剑的招数,自己当时觉得好玩也练过几下,现在或许可以用得上,于是左手拔出箫。
二虎哪见过这种招数,打起精神,过了几招,二虎嘿嘿一笑:“原来这小子唬人,我还以为他真有两手分击的本领。”
郑奇当初练这个只是觉得好玩,并没有认真,现在自然破绽百出,左手不太灵活。
小虎看出便宜,原本大虎攻上他攻下,这时忽然也攻上盘。
郑奇急忙抵挡,小虎喊声“着”,绳钩缠住了郑奇的左臂。
大虎急忙急攻,不让郑奇腾出右手去砍绳索,两下剑钩相交,绳钩乘势将长剑卷住。
二虎嘿嘿一笑,拉紧绳索,两下里相互绷紧,现在是在比拼内力了。
却见郑奇也是一笑。二虎正在诧异,大虎忽然手上一松,向后便倒,急忙稳住身子,心道这小子居然敢弃剑。
却见郑奇双手一扯。小虎腾空而起,他自然不肯丢了绳钩,一心要缠住郑奇,等到落下,只觉脚下一空。
原来落脚处是悬崖之外,雾中看不明白,小虎惨叫一声。
大虎也是一声惨叫,急取绳钩去缠小虎的绳钩,却哪里来得及。一钩落空,大虎红了眼便来砍郑奇。
郑奇正奋力立桩,难以躲避。眼见药镰便要砍到,大虎忽觉身后有人袭来,一回身见那道士站在了身后。
只听小虎呼道:“救命啊。”声音不远,却在脚下。
大虎顾不得那道士,急道:“兄弟,你在哪里。”
小虎喘吁吁道:“我……我吊着呢。”
大虎这才见郑奇紧抓着绳索,刚才不是道士阻拦,自己砍翻郑奇,便是连自己兄弟的命也葬送了。
郑奇嘿嘿一笑,双臂一震。小虎借力而上,虎吼一声,还要来打,大虎一把拦住,憋了半晌,对郑奇咕噜一声:“多谢。”带小虎下山去了。
那道士笑道:“阁下何门何派?因何而到青城?”
郑奇笑道:“什么门派,说来麻烦,不如不说。道长可是青城派的?”
那道士怪笑道:“青城派,嘿嘿,狗屁青城派。”
也未等郑奇再问,那道士道:“贫道无尘子,乃是上清派祖师。”
郑奇道:“上清派?不曾听闻。”
无尘子道:“便在山顶上清观。”
郑奇奇道:“青城山不是只有青城派么?”
无尘子嘿嘿笑道:“那是从前。这事还要从十二年前骊山大会说起。”
郑奇这可更奇了,骊山大会关青城派什么事?
无尘子道:“十二年前,长安剑宫派人送来拜贴,要我们参加大会。那白衣人只有十五六岁,是闯山上来的,青城派二代弟子中最大的也有四十多岁了,竟无一人能拦住他。我掌门师父恨铁不成钢,一下子就气死了,大家争做掌门,争来争去定不出掌门,骊山大会便去不成。”
郑奇心道:“乖乖,幸亏不曾说我是剑宫弟子。”
无尘子道:“当初师父对我们是不错的,每人执掌一个道观,哪知他死后大家谁也不服谁,大家各占一观,谁也不能代表青城山。贫道执掌上清观,便创立上清派,丈人观是丈人派,太清观是太清派。天师洞是天师派,虽然他们占了原先青城派的总堂,自称青城派,但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承认。就这样十二年大家比来比去,谁也不服谁。”
郑奇笑道:“十二年就这样比着?”
心道怪不得青城派近些年没的名气,原来都把力气用到内讧上了。
无尘子道:“当年大家各学一样,如今谁也胜不了谁,斗了十年,大家决定不斗了,改由徒弟斗,谁的徒弟好,就让谁来做掌门。谁想大家教出的徒弟也差不多,斗了两年没有结果。”
郑奇笑道:“莫不是道长想让在下做你徒弟吧。”
无尘子乐道:“阁下实在聪明。”
郑奇笑道:“那么我有什么好处?”
无尘子道:“好处大了,凭你的功夫,一准能打败其他各观的弟子,帮贫道作了青城派的掌门,你就是大弟子,将来的掌门之位就是你的了。”
郑奇脑子飞快转动:“那么这比武在什么时候?”
无尘子道:“五日后便是一年一度的比武之日。”
郑奇心道:“妙也。”
便道:“要我出面也无妨,不过我自有师父,不能拜你为师。”
无尘子左右一看无人,笑道:“自然是假作师徒,只说你是我在外悄悄培养的徒弟。你帮我成事,我们就是兄弟了啥,青城派的掌门其实是你我兄弟共坐,我无尘子在此赌誓,如我不遵誓言,天打雷劈。”
郑奇笑着说:“好,好,不过我需要回成都一趟。”
无尘子笑着说:“当然,当然,只是别忘了五天后的约定。”
天师洞外,好大的庙宇,比太乙宫还大好几倍,这时四周坐着四五十个人。每边都是一个老道士带着六七个小道士。
郑奇一看,竟有七拨人,加起来看着还可以,分开了就完全不成气候。
天师洞香火鼎盛,围观的香客有一百多人。四处看看,果然看到丁老爷和丁云也在围观的人群里。这是因为郑奇回到成都,央求薛涛哄丁老爷说青城山近来天师现灵,说青城派即将在江湖上复兴。
丁老爷喜欢神仙,丁云喜欢江湖事,自然就跑来了。
这些道士年年比试,早就没有了客套,一上来就开打。郑奇看着笑嘻嘻的,心想别说一对一,就算是一对五六个也轻松拿下。
果然郑奇一上场,一阵风似的就将众位弟子打败。他每击败一个人,就笑嘻嘻地望向丁云,每次都得到一个白眼。
丁云见郑奇居然一身道士打扮,竟然是青城山的道士,心里想差点就信了这小子是什么将军。不过他讲起付云起来倒是有鼻子有眼的,薛涛又怎么会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