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刺!”
黎城县外的大校场上,瓢泼大雨下,随着军官们的此起彼伏的怒喝声,一个个新兵们赤裸着上身,手中的长枪齐齐刺出,直奔前面的人型草垛。
而在校场的另外一处,随着“一二一,一二三四”的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队新兵们背着负重物,正在军官的号子声里绕圈跑着,500人的团体就像一个方块,在暴雨中显得格外的整齐和引人注目。
“叮叮当当”,激烈的长枪搏击总是吸引人心,不断有军士跌倒,不断有新人补上。格斗的士卒们拿着包了棉布的长枪,彼此激烈角逐,中枪的士卒轻则鼻青脸肿,重则骨伤筋折,若是中了要害,马上就会退出,接受军医疗治。
拼刺的过程非常残酷,不时的有士卒受伤退出,败者垂头丧气,胜者则要面对更加激烈的角逐。
那些军中的宠儿,尤其是那些骑兵,别看平时一个个趾高气扬,训练场上,则是灰头土脸,挥汗如雨,谁也不敢吭声。
“快点跑,你们这些蠢货! 就凭你们这样,能对付得了女真人吗,还不是被对方像狗一样的赶得到处都跑!”
刀疤脸蒋虎的声音在校场上怒吼着。
“99,100,101……”,另外一大片泥地上,一大群赤裸着上身的士卒正在练着俯卧撑,士卒们的脸上、身上全部都是污泥和污水,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喊苦喊累。
“你们丢不丢人,打架都能输给二营! 我教出来的士卒,一个个都要凶猛好斗,打赢是唯一的要求! 今天你们打输了,每个人加罚200个俯卧撑!”
郑平回到了忠义军中,好似又恢复了原来的龙精虎猛。他训斥完士卒们,回过头,看到眼前的王松和马扩等人,赶紧肃拜道:“相公,你终于回来了!”
王松点点头道:“弟兄们辛苦了!”
马扩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上的一切,相比于河北忠义军,河东忠义军这样的练兵方法,许多他都是第一次看到。
河北忠义军的训练,他只看了个皮毛。如今目睹这些龙精虎猛,彪悍无比的河东将士,他不禁疑惑不解,这难道真的是只训练了几个月的新兵吗?
暴雨中训练,大宋朝还有这样的军队吗?
河北忠义军也是王松一手创立,可是军中中高层将领的更换,产生的弊端显而易见。张浚、万俟卨、甚至是王贵、徐庆,他们以为调换了将领就可以控制河北忠义军,得到的却是将无斗志,兵威减半。
甚至是岳飞亲自出马,训练、编练,河北忠义军,总是查了一点什么东西。
原来马扩还没有觉得,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河东忠义军多的,就是身上的那股杀气!
这才是王松的嫡系!
这一个个沉默不语的勇士,一旦爆发出怒吼,必将会惊天动地,震骇世人!
军姿队列、拼刺、负重越野、掷弹,在这支队伍中,强调的是纪律和服从,提倡的是奉献和牺牲。
看到校场里进来一堆人,守门的卫士也不敢阻挡,刀疤脸蒋虎让部下的士卒继续做俯卧撑,自己迎了上去。
等到了这一堆人面前,看到前面微笑着的年轻人时,原来还想教训一下对方的蒋虎,马上变了脸色,恭恭敬敬地上前说道:“大官人,你回来了!”
“蒋虎兄弟,下雨天,小心身上的老伤!”
王松关切地道:“实在不行,就让别的兄弟代一下,千万不要闹下病根!”
这些原来忠义军的老弟兄,浑头全尾的,已经剩下没有多少了,许多人都是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创伤在身。
“多谢相公挂念,小人没事!”
蒋虎赶紧嘻笑道,脸上的刀疤狰狞,让人既可笑又有几分惧意:“早已经让郎中看过了,没有大碍。如今住在黎城县中,吃住都是方便。兄弟们只要跟着你大官人,心里头都乐呵。”
对于这些老兄弟的表现,王松也是颇为满意。除了他一月300贯钱、100石粮食的薪酬,基本上都照顾了这些兄弟的老小不说,额外的赏赐,也不是个小数目。
“蒋虎,我看很多兄弟不在,是不是都是去了隆德府?”
王松转身看了一下,营中的许多教官都是新面孔,看来军中的新鲜血液又增加不少。
“相公说的是!”
蒋虎赶紧道:“相公有所不知,黎城大营只有一万人出头,隆德府却是有三万余人,还要对付番子,军中的许多老兄弟都去了那里,留下的不到三成。”
王松点点头,心中也是振奋,没有想到,只有半年多,又是数万雄兵。
“蒋虎,训练上,没出什么事情吧?”
“他们敢?”
王松的话,惹来蒋虎的一声高喝,感觉到自己失了态,蒋虎又嘿嘿笑道。
“一天练下来,这些家伙个个累的像狗一样,那还有精力惹事? 晚上,咱们时不时来个夜间演习,他们哭都来不及,谁敢放肆! 忠义军军规森严,没有人敢违抗军令,再加上吃饭是个难事,进了军中的汉子,很少有人愿意离开。”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来来往往,军营中的年轻汉子们来来往往,涛生涛灭,但大江奔流,不可阻挡,这也是万物发展的基本准则。
董平倒是干得不错,不用王松操心,隆德府募兵练兵三万余人,清一色的精兵强将。
仿佛是要应征王松所想的一样,蒋虎在旁边接着说道。
“相公尽管放心,咱们河东练的兵,绝对会超过河北!”
王松看了看蒋虎脸上自信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
军人,自有他们的一份骄傲。
“蒋虎,兵练的好,兄弟们都有功劳,但这文化课学习也不能落下,这可是要考查的。”
“相公尽管放心,这是军中训练的日常,谁也不敢落下!”
蒋虎陪着笑脸说道,心里却是暗自的发慌,自己平日里学习吊儿郎当,看样子是得回去加把劲了。
“王伦公,营田屯田,你是居功至伟,辛苦你了!”
营房之中,看着眼前又黑又瘦,面容憔悴的王伦,王松感慨万千。
“相公,下官总算是不辱使命!”
王伦心头升起一股热浪,所有的付出和辛苦,都感觉有了回报。
“很好,王伦公,一定要安排好秋收,秋收之后,大军就要北上收复太原,军中能够吃上新粮,这可多亏了王伦兄你啊!”
王松心中颇为满意。这些个精兵强将,果然是不负盛名。
“等秋收完毕,我会向朝廷奏请你的功绩,你就耐心等候吧!”
听到王松的话,王伦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当不当官的下官倒不稀罕,只望跟着相公能够扶危济困,安抚百姓,踏踏实实做些事情,这也就足够了!”
“说的好!”
王松和一众人坐下,大声赞道:
“乱世之秋,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咱们都要好好的为百姓做些事,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他看了看旁边的邓世雄和张横,问道:
“河东粮食丰收,你们两个怎么哭丧着脸,难道这不应该值得高兴吗?”
“相公,粮食虽然是丰收,但咱们要花大价钱买盐,军中和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
邓世雄上前抱怨,言语里很是无奈。
“相公,自从这解盐被金人占了以后,河东一直就缺盐。军中倒是无碍,只有靠朝廷的供给,可是这地方上的百姓,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没盐怎么能行!”
王松怔了怔,随即继续问道:“百姓吃不上盐,身上就没有了力气,种不了地,难道就没法子解决?”
河东县被金人占据,连接陕西,河东解池的解盐也没法供给隆德府和泽州等地。忠义军新军已经编练完毕,倒是可以出兵攻占河东县了。
“相公,河东以往用的都是解盐,淮盐即便运到了这里,路途遥远,价格翻了数番,百姓哪里都买得起!”
张横话音刚落,邓世雄又接着说道:
“前些日子,兄弟们抓了不少私盐贩子,不过都是些穷苦百姓,就给放了。他们的土盐价钱倒是比市面上便宜许多,百姓们也愿意买。”
“市面上,如今这土盐价钱是多少?”
“回向公,如今是三百文,私盐贩子是八十文,便宜了一半还多!”
“三百文,这老百姓怎么吃得起!”
王松不由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这土盐的价钱也涨到了如此地步。
“谁说不是!”
王伦摇头道:“下官问过百姓,金人没有南下之前,这河东的解盐价只有十几二十文,土盐更是几文钱,如今却翻了数十倍之多,百姓即便有了粮食,也是没盐可吃!”
河东解盐名闻天下,大宋财政收入,多赖解盐支撑,尤其对西北边防军需开支,尤为意义重大。解州两盐池所产之盐最为精好,年产量在九千万斤以上,占大宋朝廷税赋的三成左右。大宋朝廷对解盐的生产、管理极为重视,朝廷专设“制置解盐司”,地方专设“制置解盐使”,盐场还设有盐官及办事官吏,同时还从盐丁中选人充当场吏等头目。
除了解盐,河东的并州、石州、河中府等地还生产由熬煮卤土而成的“土盐”,虽然质量不好,却是胜在便宜,民间穷苦百姓多食之。
谁也没有想到,如今的土盐,价钱已经到了80文,而且相比官盐的价格,又不知便宜了多少。
“如此说来,这解盐是大大的碍了咱们的道了!”
王松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样子,是该想些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