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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历史军事 > 宋士 > 第2章 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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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钱飞起白蝴蝶,人声啼哭似杜鸟。

北城外,白衣缟素,纸钱随风飘舞,无数的百姓在雪地中呼唤呐喊,哭声震天。

“儿啊,回来吧!儿啊,回来吧!”

死者亲属手拿亲人的衣服面北呼叫,许多人捶胸顿足,不断磕头;许多人悲伤过度,不断的有人哭倒在雪地里。

人群中,一堆太原城的百姓特别瞩目,大都是垂垂老矣的年迈老者,众人全身缟素,撒着纸钱,老泪纵横,泪下沾衣。

“王相公,王松相公,王相公,你可要记得回来的路啊!”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里托着王松的旧衣衫,仰天大叫,言语不胜悲怆,直如杜鹃啼血,哀怨凄悲。

刘兴平泪流满面,跪在白发老者的身后,一次又一次的磕头,直到浑身无力,才瘫倒在了雪地里。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北城外的官道上、城门口、城墙上,随着一大群老人的跪下,天地间跪了满满的一片。

城墙上,向外观望的赵谌、张叔夜、张俊、李若水等人都是面色各异。

“想不到王松竟能得百姓如此厚爱!”

李若水叹道:“在下在东京城多年,就算是帝王大行,百姓也是漠然处之。相比之下,王松也算是死得其所,不枉此生了!”

“李知府此言差矣!”

张俊在一旁冷冷道:“王松私自出兵,不顾皇太子到来,可谓胆大至极! 况且,府州之战,王松军几乎全军覆没。战败之人,能得到官家“武穆”之谥号,朝廷待其,已然是天高地厚之恩。并不值得效仿!”

43岁的张俊,在其40岁以前,还只是承信郎,一介入品最低的武官。

靖康元年,金兵入侵河东,张俊随参加榆次保卫战,杀敌500,被升为武功大夫,类似于后世的连长级别。

同年5月,金兵入侵太原,张俊两河制置副使种师中进援被金军围攻的太原,种师中兵败榆次,张俊率所部数百人突围逃出。

张俊突围后,随信德知府梁杨祖率三千兵马到大名,被赵构任为元帅府后军统制(团长),终于成了一名中级武官。

金兵退去,元帅府解散后,张俊也因为手里的几千兵将进入了朝廷大员的视野。

作为“功名马上取”的武将,张俊对王松的崛起自然看不顺眼,里面难免也有些妒忌的成分。

王松20多岁就已经位极人臣,功成名就。而他40多岁仍然未能高官厚禄、封妻荫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叔夜迟疑道:“王松曾颁下赏赐军令,凡斩杀一女真军士,赏钱五贯,斩杀一女真军官,赏钱百贯,即便是汉儿也有一贯。陕西一战,赏赐的银两加起来有20万贯。再加上其军中抚恤,战死者各为100贯钱。如今王松身死,不知此事如何解决?”

赵谌问道:“王相公身死,大军几乎死伤殆尽,当然要抚恤。只是,眼下太原城中,可有如此多的银两?”

“银两倒有的是。”

李若水回道:“王松攻下太原城,里面的银钱还有三百多万贯,这都是金人抢掠所得。若是发抚恤,却是足够了!”

赵谌点头道:“既然银两充足,就发下去吧。反正也是王相公当时留下来的,用在死去的将士身上,也是无可厚非。”

“万万不可!”

赵谌的话刚一出口,周围的几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皇太子此言差矣!”

张叔夜道:“军士应该有抚恤,却应该遵照朝廷的礼制,而非王松定下的军规。否则,军士家属记住的只是王松个人的恩惠,而非朝廷的恩典! 个人凌驾于朝廷之上,非社稷之福啊!”

李若水也道:“太子,河东糜烂不堪,百姓苦不堪言,用银两的地方数不胜数。切不可为了一人之私誉,而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 皇太子三思!”

赵谌虽然是个孩子,没什么主意,但也知道军心难违。想起王松的惨死,大军惨败,不由得发起怒来。

他抬起头,对张叔夜等人道:“张判官,秦监军,王相公在官家心中重如泰山。你们扣兵不发,致使王相公兵败身死。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回去向官家交代吧。”

张叔夜面色尴尬,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桧却是强词夺理道:“我等不愿发兵,也是为了皇太子的安全。乃是一片公心,此心可对日月,官家自会明白!”

“本官没有那么娇贵!”

赵谌根本不买秦桧的账,瞪起了一双小眼。

“王相公阵亡,最高兴的莫过于番子和你们几人。本官一定要向官家奏明此事,还王相公一个交代!”

赵谌拂袖而去,留下张叔夜和秦桧等人面面相觑。

“王松,老夫对不起你啊!”

张叔夜摇了摇头,凄然道:“王相公阵亡,一万五千大军灰飞烟灭,老夫愧对王松和军中将士啊!”

“张判官,此言差矣!”

秦桧冷笑道:“如今王松已死,张判官再去向军中将士解释,只怕是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些个骄兵悍将,他们能听你的解释吗?”

张叔夜一愣。他阻碍援军北上,一手炮制了王松之死,忠义军将士,对他肯定是恨之入骨。他此刻再去解释,确实是不合时宜。

“张判官,如今之计,还是要控制住忠义军,以免因为王松枝之死,引起大军哗变。到那时,你我就百死莫赎了。”

张叔夜头上起了一层冷汗。如今忠义军将士,肯定欲置他和秦桧几人于死地,如果不先下手为强,不但他自身难保,恐怕皇太子也会波及。

“秦监军,你有什么良策?”

张叔夜惴惴不安,心中终于怕了起来。这些个桀骜不驯之徒,可是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秦桧看了看周围,低声在张叔夜耳边说道:

“王松掌兵,与祖宗礼法不合,已成藩镇之势。正好趁此机会,或拉拢分化、或趁机打压,收回各军军权,方为长久之计! ”

张叔夜点了点头。大宋朝廷以文制武,文臣统兵,却唯独到了王松这里,武将带兵,律法成了一纸空文。

看着城里城外的百姓、军士诸人跪于污泥和雪地之中,张叔夜、李若水、张俊、秦桧等人都是面色阴冷。

百姓心中敬爱王松如此,却从未见他们对朝廷和官府也是这般。

“报! 张判官、秦监军,河东忠义军参赞林风、河东忠义军后军统制耶律亘无故出城,我军游骑在石门关前将二人擒获。请太子和张相公发落。”

林风、耶律亘?

张叔夜、张俊、秦桧等人都是一愣。

李若水在一旁道:“林风和耶律亘都是女真降将。林风是番人,耶律亘是契丹人,这二人都是王松的心腹,骁勇善战,颇有些本领。”

秦桧眼神一亮,低声道:“相公,这倒是个机会!”

他凑进张叔夜的耳朵,说出一番话来。张叔夜频频点头,抬起头来时,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张俊犹豫道:“官家对王松倚若长城,皇太子和官家那里,恐怕……”

“官家那里,自有耿相应付。至于皇太子,只不过孩子一个,过两天气自然会消!”

事情尽在掌握之中,秦桧满面笑容,镇定自若。

眼光转向城外雪野上哭泣的军民,秦桧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王松,即便尔身死魂灭,也要对你尔等余部痛下杀手,让尔死后不得安生。

张叔夜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没了王松,谁又能挑起抗金的重担? 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也不知是对是错。

王松的衣冠冢前,张宪等人一一上香,一起祭拜。许多将士,都是不由得落下泪来。

“王相公,安息吧,我等一定会戮力抗金,继承你的遗志。”

张宪直起身来,带着众人出了祠堂,看了一眼,不由得沉下脸来。

“王大节、耶律亘、林风都在那里? 怎么前来祭祀王相公,也没看到他二人前来?”

孟德无精打采,摇摇头道:“王相公兵败身死,王大节前日出城,不知去向。林风二人则是把自己关在了房中。想来也是伤心过度,心情压抑吧!”

张横怒道:“军中的兄弟,谁不伤心,唯独他二人不来军营。快快下去催促,让他二人赶紧前来,否则军法从事! ”

焦文通摇头道:“张横兄弟,恐怕是忠义军中,你的军令无人听从了。”

孟德也是皱眉道:“张横兄弟,你是王相公的左膀右臂,秦桧和张叔夜这些人,一直想拿你说事。此次王相公在府州兵败身死,这些奸臣一定会对你下手。依我之间见,你还是赶紧离开忠义军,否则必生事端。”

张横怒不可遏,厉声道:“大不了反了狗日的! 我就待在太原城,我看哪个狗日的敢动我!”

众人大惊失色,看了看周围,幸亏无人注意,这才放下心来。

“张横兄弟,这两天你先收拾一下,先去黎城大营躲几天。大不了不在军中供职。”

张宪也是忧心忡忡。王松这一死,树倒猴孙散,秦桧这些人,再也没有了顾忌,肯定会为所欲为。

“王彦呢?怎么没有看到他前来?”

张横疑惑道。祭祀的将士里面,不但没有林风和耶律亘,而且没有王彦。

“人家已经是张叔夜的坐上客了,又岂会来这里!”

孟德冷冷哼了一声,言语中不无讥讽。

“我还是和焦文通离开,回我俩的太行山去。到哪里还不是杀番子,又何必在这看人的白眼?”

“你们两个就别赌气了,王彦不是凡夫俗子,定然另有苦衷!”

张宪心乱如麻,对旁边的军士叮嘱道。

“赶快去把林风和耶律亘找回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岔子!”

军士离开,却很快回来禀告,林风房中凌乱,显然已经离开。

众人都是心中不安,纷纷有兔死狐悲之感。这二人究竟因为什么,竟然要离城出走?

张横感觉事态严重,大声道:“赶快下去找,一定要把这两个人找回来。没有军令私自外出,要是被有心之人碰上,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众人都是长吁短叹。王松这一走,群龙无首,军心浮动,忠义军的下一步,该要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