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败如山倒!
谁也没想到前几日还旗鼓相当的对决,变成了一方的屠杀表演!
无数的民夫、宋军溃兵,鬼哭狼嚎,漫山遍野、杂乱无章,疯狂的向四方卷去。
完颜宗瀚、完颜娄室都是沙场宿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宋军营盘各自驻扎,中间距离过大的缺陷。他们连夜用稻草铺平了赵哲部营侧的沼泽地,骑兵踩在稻草之上,冲进了营盘。
猝不及防,金人又集中兵力,攻击环庆军一侧。敌众我寡,精锐骑兵对步卒,死伤惨重之下,赵哲率先临阵脱逃,群龙无首,环庆军军心全无,一触即溃,连小半个时辰也没坚持下来,纷纷向后逃去!
没有了大军、尤其是骑兵和步军大阵的保护,阵营中间的民夫和和步卒哪里经得起上万女真铁骑的冲击,他们如潮水般,仓皇向其他的西军大营奔去。
女真铁骑纵横驰骋,如狼似虎,手中的骑矛如钢铁丛林,捅翻无数宋兵,每一次的铁棒砸下,都会带起一片血肉、引起一阵阵宋军的惨叫。他们手舞重刃,连冲带撞,连砸带捅,骑矛如林,随着战马纵横驰骋,所到之处一片腥风血雨,气势逼人。
步兵对骑兵,一旦失去了大规模的建制、各自为战,只能是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宋军溃兵们和民夫们魂飞魄散,四散而逃,金人却并把他们斩杀殆尽,而是驱赶着他们,向各处的西军大营冲去。
军士们和民夫们拼命逃散,只留下一地的宋军伤员。女真骑兵在宋军伤员堆里来回纵马践踏,放声狂笑。几十个宋军伤兵踉跄着想要逃走,被纵马赶到的金兵追上,骑矛猛刺,长刀翻飞,铁棒贯顶。
血肉横飞中,伤兵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一个个仆倒在冰冷的荒原上,血流满地,很快没有了声息。
大营中,宋军伤员哀嚎呻吟,随着女真骑兵的战马离去,血污中留下了一堆堆肉泥,让人不忍直视。
即便是有些建制的宋军方阵,也在金人骑兵的反复冲击之下,很快就被逐一拆散,仓皇失措,变成了刀底游魂。
溃兵们和民夫们很快就冲进了其他的西军大营,在女真骑兵的追击与屠杀之下,他们早己经失去了反抗和血勇之气,脑子里面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金人羽箭如飞,溃军和民夫们惊慌失措恐慌,慌不择路,四处狂奔。金人蓄意驱赶,人群相互拥挤,不断有人摔倒、挤倒在地,无数人马从上面践踏而过,倒在地上的人,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而那些逃的慢的,或者零星逃散的宋军和民夫,这是被金兵狞笑着,一一射翻、砍翻、刺翻在地,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溃兵漫山遍野,无边无际,女真骑兵在溃兵群中肆意吆喝,就像草原上牧羊人驱赶着无边无际的牛羊一样,蔚为壮观。
永兴军大营中,吴阶站在战车之上,看到如潮的溃军冲将过来,即便部下如何怒吼,砍杀,也阻挡不住战阵被冲溃,被裹挟着向后而去。
“不能让他们冲散大阵!”
吴玠大汗淋漓,脸色涨红,声嘶力竭。
“要是大军被冲散,就是一败涂地。即便大军能够保全,朝廷也饶不了咱们!”
“相公,即便战败,赵哲那厮也是罪魁祸首。要是苦战,恐怕会死伤无数。没有了人马,咱们屁都不是,倒不如保全实力,撤吧!”
吴玠犹豫不决,部将们一起上前,大声相劝。吴玠见部下将士毫无战意,长叹一声,军令下达,永兴军大军瞬间脱离了人海,缓缓向后撤去。
泾原军中,曲端脸色苍白,在他的面前,是成千上万绵绵不绝狂奔而来的溃兵和民夫。不经意间,这些人已经涌入了他的大营,眼看着就要冲散中军大阵。
“炮击,掷弹兵上,不能让他们冲过来!”
曲端眼神变得冰冷,额头青筋暴起。
“相公,要是这样做,惹怒了刘统制,又要拿咱们开刀。还是撤吧!”
曲端怒目圆瞪,转过头来,放声咆哮了起来。
“曲三,若是就此逃去,大军肯定一败涂地! 若想和金人抗衡,弟兄们保命,就必须结阵厮杀。传令下去,炮击阵前的溃兵和民夫,让他们向两侧闪开,有敢冲阵者,格杀勿论!”
“火炮,掷弹兵,快!”
曲三赶紧退了下去,声如洪钟,大声咆哮了起来。
“通通”的震天雷爆炸声响起,夹杂着“蓬蓬”的火炮声,潮水般的溃兵惨叫着跌倒一片,剩下的溃军民夫们纷纷向两侧游散而去。
溃军太多,前面的向两侧跑去,后面的却慌不择路,继续向前撞来,无边无际。
“直娘贼的,掷弹兵,上!”
迎着漫山遍野的溃军和民夫,300多掷弹兵上前,甩出了手里的震天雷。
一个个烟柱腾起,爆炸声此起彼伏,惨叫声不绝于耳,溃兵们纷纷栽倒在地,痛苦呻吟。有些已经吓傻,站立在一片血污和残肢断体中间,瑟瑟发抖,茫然不知所措。
“向两边去,否则全都要死!”
面对泾原军士卒的怒吼和恐吓,溃兵和民夫一批一批地向两侧跑去。还有一些不怕死的溃军,依然直直撞向了泾原军大阵。
“刺!”
曲三一声怒吼,溃兵们眼前一大片耀眼的长枪丛林。鲜血飞溅,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溃兵们一个个被刺翻在地,许多人倒地哀嚎蠕动起来。
几个巨大的步卒方阵摆立了起来。外围的重甲步卒纷纷坐下,长枪也立了起来,平对着外面。骑兵则在两翼外围游弋,护卫着泾原军两翼的安全。
“死战不退!”
曲端站在一处大阵内,在阵内大声怒吼着,为军士们打气。
无数的女真骑士撞了上来,阵前一阵马嘶人叫,一匹匹战马被刺翻在地,无数的女真骑士被刺下马来,不计其数的宋军步卒被射翻撞飞,阵前人仰马翻,惨烈的肉搏战随即展开。
火炮声不断,震天雷的爆炸声不绝,潮水般奔腾而来的女真骑士一片片笼罩在了烟柱之中。女真骑士羽箭齐发,遮天蔽日,一个个的宋军被射翻在地,双方都是死伤惨重,战况惨烈异常。
曲端面色铁青。要不是有火器,泾原军早已经溃散了。
战况胶着,女真人的小炮和掷弹兵纷纷上来,在他们的一番打击之下,泾原军炮手和掷弹兵死伤累累,金兵层层突进,形势不容乐观。
泾原军的外围大阵,一层层地被削薄,骑兵在和金人的反复拉锯战中,一次次的减少。从早上到午后,粒米未食,滴水未进,这么高强度的作战,自然是一种煎熬。
“兄弟们,撑下去!”
曲三浑身是血,举起手里的钢刀,神色狰狞。
“这些宋狗,怎会如此顽强?”
完颜娄室站在一处高坡上,看着泾原军悍死不退,己部也是死伤惨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统制,这是泾原军,主帅为曲端,人称“曲疯子”。此人治军有方,极富谋略,乃是不可多得的帅才。只是此人刚愎自用,恃才傲物,所以诸军退却,泾原军坚守,却是无人相助!”
完颜娄室点点头,沉声道:“果然有几分本事! 今日务必把曲端和泾原军留在此地!”
冠盖下,完颜宗弼、完颜宗瀚意气风发,看着荒野上蚂蚁一般、四散而逃的宋兵,止不住手执马鞭,哈哈大笑。
“这些宋狗,果然是软脚鬼,不堪一击!”
10万精兵,5万女真铁骑,还不是可以纵横天下,何况眼前这区区20万的宋兵!
完颜娄室此刻也是轻松下来,他笑着对旁边的军士道:“传令下去,凡是抓到张浚者,赏银万两、绢万匹! ”
众将都是哈哈大笑。这是战前张浚对抓住完颜娄室的犒赏,而现在,完颜娄室却是还给了张浚。
战场上,四散而逃的宋军蝗虫一般漫山遍野,宋人骑兵混在其中,不是的地被射下马来,到处都是夺路而逃的宋军,以至于追击的金兵,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都是不由自主的放慢了速度。
整个荒原上,逃跑的、反抗的、抱头鼠窜的、单打独斗的、结阵厮杀的、步卒、骑兵,几十万人的大战场,乱成了一锅粥。
宋军五路大军,环庆军、熙河军已经溃散,永兴军、秦风军损失半数撤退,只有泾原军还在坚守。
“冲散宋狗的步兵大阵,今日一定要让宋狗一败涂地,血流千里!”
完颜娄室回到了马背上,浑身的血液又沸腾了起来,那些曾经对生命的一丝丝尊重,早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代之而起的是满身的戾气,以及浓浓的杀意。
无数的女真铁骑纵横交错,骑矛所到之处,一个个宋兵被刺死,血肉横飞。铁骑横冲直撞,无数宋兵被撞飞,非死即伤。
羽箭齐飞,弩如雨下,无数的宋兵仆倒在地,骏马随即奔驰而过,从或死或伤的宋军身上踩过。
大队宋军和民夫的无序溃退,使得整个战场混乱至极,人人身不由己,被裹挟着惊慌失措而逃。宋军失去了火炮和震天雷的支持,也使得金兵的攻击挡者辄破,肆无忌惮。
更多的是宋兵的溃兵,惊慌失措,一边逃一边大声喊着:“快逃啊,快逃啊!”
溃兵引起的洪流涌动,无数的宋兵被卷入其中,身不由己,加入溃兵的行列,向外扩散而去。不到短短一个时辰,宋军所有的营寨已经被卷入其中,大规模的溃败在所难免。
刘锡不由自主地被溃兵裹挟着向后而去。他呆若木鸡,双目茫然。近20万大军,就这样不到一个时辰,全部溃败了!
耀州城墙上,张浚面如死灰,眼睛呆呆地注视着荒野上潮水一般的溃兵,像傻了一样。
良久,他才闭上了眼睛,一声长长的叹息。
旁边的宣赞张彬面如死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周围的几个文官跪在城墙上,使劲地磕着头,砸的地面“梆梆”作响,乌纱掉了也无暇顾及。几个官吏哭出声来,掩面而泣。
城墙上的宋兵都是呆呆望着城外的溃军洪流。尽管城墙上还有很多火炮、床弩,但是面对城下混成一团、无边无际的溃军,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对付。
许多宋兵悄悄跑下城墙,不知奔向何处。
“张相公,若是再不离开,金人围城,到时候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刘子羽上来,轻声说道。张浚黯然摇了摇头,声音里说不出的萧瑟。
“传令下去,退出耀州城,向秦州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