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夏换完鞋,边摘镯子放进包里,边往客厅走。
宋成煜听到声响,侧目而视,暗薄的目光打量她,墨绿色旗袍面料轻薄淡软,版型不算贴身,稍稍宽松,却烘云托月地勾勒身段轮廓,将小姑娘眉眼的冷感消减了些,多了温婉、摇曳生姿。
“晚上见朋友去了?”
祝夏低着头走,单手握手机,细白的手指灵活地在屏幕上点,编辑信息。闻声,她脚步一顿,抬头循着声源望去。
宋成煜西装革履,手指不耐地扯松领带,应该是刚回来。
祝夏点头:“嗯。吃了个饭。”
佣人见她回来,先是喊了声“夏夏小姐”,后替她倒茶。
檀香木茶台,台上一盏价值不菲的紫砂壶冒着丝丝热气,矮圆形瓷杯盈着飘香茶水。
祝夏坐在沙发上,端起茶试了试温度。水温适宜饮品,口渴的她一口气饮了半盏茶。
宋成煜手指缠绕着领带,漫不经心地把玩,睨见祝夏的行为,不由抬了抬眉。
“很渴?”
祝夏一愣,意识到自己反常咕噜噜喝了很多水。
“有点。”她望向楼梯,“爷爷休息了吗?”
宋成煜手肘撑在沙发扶手支着脑袋看她,翘着唇说:“时间很晚了。”
祝夏纤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茶杯,浓密睫毛上下扇动,似是在沉吟。
“今晚见了什么朋友?”宋成煜口吻柔溺,像是丈夫关心妻子的社交。
“远道而来的朋友。”祝夏轻描淡写说。
“男的女的?”
“男的。”
宋成煜几乎是瞬间沉了脸色,嘴角扯着弧度问:“怎么不告诉我,我好抽出时间来招待他。”
“没必要。”祝夏干脆道。
“夏夏,我们是要结婚的。”宋成煜的声音温沉却不容置疑,“你身边的所有异性我都有权过问。”
“住在雪韵四合院的女模特看起来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祝夏没按他的话走,而是平淡陈述,“当初是三哥你承诺给我跟你平等的机会。我不问你的事,你也不该问我的。”
宋成煜沉着脸。
一面说不把她置于被动局面,尊重她,让两人平等相处。
一面又强迫,一丁点风吹草动就惩罚她,让她哭得泪流满面,问她知错没有。
政坛商场斗争杀人不见血。
上流圈子的继承人无论外表如何,内里均是寡情狠戾,事业让他们需要对外有个美好的家庭形象。
贺连洲和宋成煜能力极强的掌权人,不需要商业联姻、政治联姻来稳固地位,拓展家族企业。
对于宋成煜来说,就算抛掉老爷子亲定的孙媳妇言论、抛掉孟首长的支持,祝夏依旧是最好的、最合适的人选。
两人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互相体谅,有充沛的感情。
宋成煜双商超绝却又年少轻狂、离经叛道,女人前仆后继,清纯的、妩媚的、明艳的、娇弱的……数不胜数。
22岁以前,他洁身自好、没有过女人,一门心思都在替他挡灾消难的小青梅身上。唯一一次失误是,十八岁那年,张扬明媚的姑娘放言要追他,势要摘下他这朵高岭之花。
姑娘长得漂亮又有个性,宋成煜认为交个朋友也可以。两人来来往往,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某日,祝夏去宋成煜的学校找他,亲眼目睹姑娘亲吻宋成煜。
虽然是姑娘主动的、虽然宋成煜事后拒绝了、虽然只亲了脸颊……但却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宋成煜对祝夏好的时候确实非常好,这点不可否认。
她也一直在扮演着乖巧小青梅角色。
空气凝固了良久。
“三哥,我回去休息了。”祝夏起身离开沙发,语气平静,仿佛还是那个顺从三哥、听话懂事的小姑娘。
她一离开,周遭气息顷刻间变得凌厉阴沉,宋成煜打了个电话,满脸晦沉不耐。
“查下夏夏今天离开孟家后都跟谁见面了,无论男女老少统统汇报给我。还有,给黎萱带句话——谁给她的胆子敢出现在夏夏面前?”
已经很多年没见宋总这么生气了。电话那头的特助战战兢兢应是。
挂掉电话,宋成煜烦躁地把手机丢进沙发。他靠着沙发背,抬手摘掉金丝眼镜,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捏眉骨。
承诺给夏夏平等,同意她出国……是两人冷战他喝醉了强迫她发生关系,她没有哭没有闹,而是冷静地跟他谈判。
要他给她应有的自由。
他给了。
可没想到,两年后她从伦敦回来竟然提出解除婚约。
那一刻,宋成煜的心却实实在在慌了一秒。
但好在,上天待他不薄。
她选择继续履行婚约。
……
如往常洗完澡、吹干头发,房间仅剩一盏床头灯。祝夏躺在床上,目光失焦望着天花板。
贺连洲不管不顾说“那又怎么样”时,她的心其实有点不知所措。
当年提分手,她说了无数种理由,包括但不限于不婚丁克、她不喜欢他、她想要他名下所有资产的一半、他让她不适……都没有用。
他的包容性太强了。
一点都不符合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掌权者风格。
落地窗的窗帘敞开三分之一,祝夏侧躺着,能瞧见远处天际夜色,晚风吹拂而过,乌云消散,引出霜华诱人的月色。
京夜甚长,风月无边。
-
翌日清晨,祝夏睡眼朦胧醒来,窝在被子里赖床,摸手机看了看,发现有条来自贺连洲的未读消息。
「法国三天,等我回来」
她忍住了发个“?”的冲动,慢吞吞地编辑回复。
法国巴黎。
秋阳朗照,布加迪La Voiture Noire疾驰在奥斯曼大道上。
蔡叔瞄了眼后座姿态随意叠着长腿的男人,心里顿感宽慰。
按理私人飞机应该直接从港区飞巴黎,但少爷特地到京城中转半天。
为的是什么,昭然若揭。
贺连洲慵懒靠着椅背,一手随意搭在膝上,长指划过手机,垂眸看屏幕,唇角轻轻上扬。
祝夏:「我不喜欢等人」
祝夏:「你到法国是去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