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她独自一人去了医院,等排到号已近中午。
“哪里不舒服?”女医生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
“后背有点小伤,麻烦您处理一下伤口。”
“怎么受伤的?”
“不小心被砸到的。”
“拍片了吗?”
“只是皮外伤。”
闻言,女医生又抬头朝她瞥了一眼。
宫以诺从她的眼神中隐隐看到了几分厌烦,接着就听到她用不冷不热的腔调说:“你说皮外伤就皮外伤,万一骨头受伤了呢,先去拍片。”
“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听到这句话,女医生兀自笑了一声,觉得可笑,这是在质疑她的能力吗?
她眼中的不耐瞬间荡然无存,反而是挑起了‘兴趣’,还没有人敢贸然顶撞她。
“作为医生,我也不会拿病人的身体开玩笑,你先去拍个片再过来吧!”她嘴角噙着一丝不明显的轻蔑,可声调竟温柔了些,说话更是滴水不漏。
顷刻间,宫以诺变成了那个故意找茬的人。
“你都没有看过我的伤,怎么判定不是皮外伤?”冷言冷语。
“是你自己说被砸的,当然得拍个片子看看。”
“我也说了只是皮外伤。”
女医生略显不耐烦地放下了笔,断定她就是无理取闹,“你既然知道是皮外伤,自己在家包扎就好了,去诊所也行,干嘛来这里占用医疗资源。你没看到外面有多少人等着看病吗?”
好一副义愤填膺的口气!
“我只知道,有你说废话的时间足够处理我的伤口。而且你觉得我拍完片再过来,来得及?”宫以诺的眼神忽地变冷,语气又那般冷傲逼人,她本就长得冷艳,一袭银色长裙更显华贵,黑色大衣随性地搭在臂弯,这姿态莫名会让人觉得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嚣张跋扈,从而让人厌恶。
“来不及就下午再过来,医院又不是为你一个人开的。医生也是人,需要吃饭休息。而且你后面还有病人呢,耽误别人看病,你良心上过意的去吗?”
门外病人较多,有好事者听见里面的吵闹声,直接推门而入。
“我说小姑娘,你不看病就出去。”那老太太一进来就剜了她一眼,“明明知道医生时间紧凑,你还浪费时间让我们在外面干等着。你是存心给人添堵来了吧!”
旁边的人紧接着附和,“是啊!姑娘,听医生的话没错,你叫什么真儿呀!你自己要是能看了病,还来医院干嘛?”
先前那人又说:“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厉害,一个个都说不得,你说一句她能回两句。”
“谁不是呢,就说我一大早去买菜,公交车上竟然连一个给让座的人都没有。唉,真是世风日下呀!如今像她们这种不尊重老人,不赡养父母的年轻人比比皆是,见怪不怪了。”
在场有几个年轻人看着他们一唱一和,而且越说越过分,终于忍不住回嘴。
“你们这是怎么说话呢,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吗?就随意评论人家,这就是你们的素质和教养?还有我们年轻人怎么得罪你了,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我们,就因为你们年龄大吗?”
“说的好,就你们这样的素质,怎么让我们尊敬你。拜托您正人先正己,想让我们尊敬您,最起码您得以德服人,而不是为老不尊。”
“你这孩子,说谁为老不尊呢?”
“我说谁谁心里清楚。”
“你妈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有娘养没娘教的丫头片子。”
“您可千万别给我扣这么大顶脏帽子。我家从我这辈往上算起,祖上就没您这号儿长辈,再有我有必要提醒您一下,你可以说我,但不要扯我妈,否则我可不饶您。”
“臭丫头片子,怎么着,你还想打我……”
几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地嚷了起来,由于吵嚷声太大,整层楼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科室领导、医护人员都赶紧出来跑出来劝解,生怕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劝说了好一阵,才稳住大家的情绪。
办公室内,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银边眼镜的青年医生站在两个女人中间调解。
“您先坐!”
“不必了。”
“您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话音刚落,女医生连忙插话,“叶主任,我只是建议她去拍个片子,看看是否伤了骨头。可能是我说话语气有点不妥,所以让这位女士产生了误会。”
转而她看着宫以诺,微微欠身,“如果是这样,我感到很抱歉。但我也希望您能站在一个负责任医生的角度理解我的好意。”她谦卑的姿态看起来诚意十足。
然而宫以诺看也没看她,随手便将空白病例本当着他们的面儿丢进了垃圾桶,她不友好的态度似乎坐实了别人对她的第一印象——盛气凌人。
“像你这样负责的医生还真不多见。”宫以诺侧身看向青年医生,“一点皮外伤就动用贵医院的先进设备实在是大材小用、浪费资源。”说罢,她掉身就走。
青年医生赶忙跟了出去,“您先等等。”
“还有事吗?”
正午的阳光透过天窗一点不落地倾泻在男人身上,他笑容恬淡,一身白衣,周身似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她从早上到现在问诊了将近二十几号病人,难免会有点情绪,请您谅解。”他温润的声音正如他人一样。
“我如果真想计较,就不会这么算了。”
女人淡漠的眼神中处处透着不以为然,不知为何,他丝毫不怀疑她说的话。
“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你的伤?”
“不碍事。”
“可作为医生,我们也没有将病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看看,就算是我代她向你道歉。”
恰在这时宫以诺的手机响了,屏幕上弹出一则消息——‘多会儿回来呢?我等你吃饭。’
她盯着手机沉默了片刻,
“你不信任我的医术?”男人嘴角的弧度由浅渐深,“一点外伤我还是可以搞定的。”
“如果所有医生都像您一样态度友好谦卑,而不是看人下菜碟,医患关系也不至于越来越紧张,是吧!”她神态冷然,却把话里的嘲讽意味烘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男人扶着额笑了笑,“看来您对我们的医院还是有所怨言。今天,我说什么也得把这个面子挽回来。”
“你的伤我是非看不可了!”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且身上有一种独有的温润气质。
这莫名的熟悉感让宫以诺想起一位朋友。
男人见她不说话,赶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仅是聊表歉意。”
“有女医生吗?”
她突如其来问题,让男人有片刻愣怔。
“在医生眼里,病人不分男女。”
“我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