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四的桃花宴在御花园内举行,十六个新人几乎都报名了才艺表演,似要大放光彩、一展身手,唯有了沈令宜、姜玉牧以及罗娢除外。
沈令宜自然是称自己得了风寒,连宴会都没有参加;罗娢则是称自己什么才艺都不会,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而本来跃跃欲试的姜玉牧却是被皇后拦下,只叫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席位上观看就是,姜玉牧倍感失落,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纵然百花齐放,群芳争艳,看得在场众人连连称赞、一饱眼福,但从小就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全宓更是一展身手,用一支长袖折腰舞夺冠,将众人都比了下去。
皇帝当场下令将全宓晋为嫔位,又将几位同样出彩的嫔妃晋封一级,例如秦才人升为美人,姜常在升为才人,等等。
当夜皇帝仍旧是宿在凤仪宫,却很是看重全嫔,让晏清禾对全嫔多加指点,日后跟着翊穆二妃协理六宫。
“原来三郎喜欢会跳舞的女子,早知如此,臣妾应该在闺阁之时就日日练舞,或许第一年就能封贵妃了呢。”晏清禾为齐越更衣时,顺带调侃道。
“皇后娘娘总是如此,十几载都过去了,还在记朕当年登基只封你为淑妃之仇,是不是?”齐越揽住她的腰,打趣道,“娘娘放心,本朝除了朕怀里的这位,绝不会出第二位贵妃。”
“当真?”她拉着他的衣领问道。
“当真,朕若是食言,就……”
“就如何?”她笑着追问道。
“就让朕孤独终老。”
“呸呸呸,”晏清禾忍不住噗嗤一声,嗔怪道,“说来说去,陛下是不是倒盼着臣妾早早去了?连孤独终老这种话也说出来了,除非后宫嫔妃都死绝了,否则哪怕只剩下一个人,陛下都有佳人作伴呢!”
“不敢不敢,”齐越道,“要是没有皇后,这后宫再花团锦簇也是无用,到时候,朕更要作那曹丕,整日吟诵闺怨之词了。”
“那臣妾若真的去了呢?”晏清禾问道,那双明净的眸子盯着他的眼,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妾百年之后,三郎会为妾作诗哀悼吗?会写‘虚九御之崇班,情深逝水’吗?会写‘历历念柔嘉之美,三十年都付悲怀’吗?”
齐越静静地凝视着她,脉脉含情,晏清禾也毫不示弱地看着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良久之后,晏清禾忽然间笑了笑。
“在笑什么?”
“三郎似乎难以启齿的很,但你的眼睛里,妾就已经看到了答案。”
“那晏清禾,你呢?朕百年之后,你会悼念朕吗?”
她佯装思索了片刻,“或许吧,如果那时臣妾还没有年迈体昏,还想得起三郎的话……”
齐越也笑了,只道天色已晚,便顺势将她轻轻抱起,走入重重帷幔之中。
……
第二日早会上,皇后便向众人宣布了让全嫔协理六宫一事。
众人纷纷祝贺,几个新人更是向她投来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此时,惠婕妤对全嫔道,
“全妹妹,你可得好好做,不然如何对得起陛下和皇后娘娘对你的信任呢?”
“姐姐所言极是,”全嫔不卑不亢,“妹妹定会尽自己所能,辅助淑妃和穆妃两位姐姐,为皇后娘娘分忧。”
皇后微微一笑,“看到你们如此和睦,本宫便放心了。全嫔,你也不必过分忧虑,宫务有任何不解之处,尽管去问淑妃穆妃便是。近来入夏,宫中上下都要裁制新衣,你且领了这桩容易差事,也可磨炼一番。”
“是,臣妾记住了。”
惠婕妤会心一笑,对上了皇后笑意盈盈的目光,二人在视线交错的那一刻,都无比默契地低下了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就如双双敬茶一般。
早会后,嫔妃散去,淑妃穆妃二人照例留了下来,陪皇后闲话家常。然而这次,全嫔与惠婕妤二人竟也不曾离开,有心要留下来。
全嫔解释道,自己初入宫闱,如今首次协理,更是难当大任,只盼两位姐姐与皇后娘娘能够调教自己一番,以便能够处理好此次入夏新衣之事。
惠婕妤倒没有多言,仿佛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对皇后说。晏清禾见状,就让翊穆二妃领着全嫔出门散心,自己则单独与陶婉谈话。
“本宫倒是许久没有与惠妹妹单独谈话过了。”三人去后,晏清禾如是道。
“是啊,臣妾与娘娘上次单独闲聊,还是四年前的夏天,在行宫湖畔,臣妾还记得,那时候娘娘还是贵妃。”
晏清禾笑道,“本宫也还记得,你那时尚为惠嫔,还是本宫请封的六宫。”
“娘娘的记性愈发好了,”惠婕妤道,“那娘娘就应该还记得,若干年前舜华被推入太平湖中是谁所为吧?还有当年娘娘去行宫照顾淑妃,又谁是趁其不备谋害了您的宫婢?”
“怎么会忘呢?”晏清禾眼底之意渐渐深邃,淡淡的,“不过是福阳宫的沈更衣罢了,妹妹怎么倒把这些陈年旧事都给翻了出来?”
“沈更衣这辈子是不中用了,但到底是有接替她继续跟娘娘作对的人,娘娘也不想重蹈覆辙,再失去身边之人吧?”
“妹妹的意思本宫像是懂,却又不懂,”皇后道,“只是还望妹妹明示,这继承沈更衣衣钵的人,究竟是谁啊?”
惠婕妤道,“试问这宫中,谁和沈更衣关系最近呢?”
晏清禾佯装思索了片刻,“谨慎”地猜道,“不就是妹妹你吗?”
陶婉看着晏清禾装傻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了两声,她想问问皇后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但一忍再忍还是忍了下去,挑眉道,
“沈令宜是沈更衣的族妹,但她不过是个不中用的人罢了,连沈更衣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可是,娘娘就没发现,这批新人中谁和她最像吗?
一样的矜持傲气,一样的初入宫闱就协理后宫,一样的装模作样、惺惺作态,她们两姐妹,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娘娘,这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