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不才,”许文懿应道,“常言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若非娘娘看顾,恐怕嫔妾早就在冷宫中自生自灭了。经此一难,倒让嫔妾看破了许多东西,也才知从前自己种种矜骄之心,看上去倒是如此可笑。”
“怎会呢?”晏清禾宽慰她道,“你原本出自许家那样的书香清流,家中长辈个个为人正派,你自然矜持些,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不该怨你自己。”
许文懿凄婉一笑,“可嫔妾从前倒是怨过娘娘许多年呢……”
晏清禾试探着轻声问道,“是因为淑妃吗?”
许文懿点点头,低眉不语。
“那……你如今还怨吗?”
许文懿抿嘴苦笑,“我自是相信娘娘为人的,只要娘娘为淑妃做担保,我便信我从前那些年都是听信了谗言,作茧自缚。”
说罢,那么多年的怨与恨,都随一滴泪倾泻而出。
“此事本宫也有责任,当年只顾照料淑妃,不曾彻查到底,直至人证尽毁方才后知后觉,悔之晚矣……”晏清禾问道,“只是,本宫如今对你的好,你不怕是本宫别有所图吗?”
许文懿摇摇头,“嫔妾自知自己本没有什么值得娘娘相护,娘娘就算要图谋些什么,也是应该的……”
许文懿起身,朝皇后郑重跪下,“嫔妾愿为娘娘结草衔环,执鞭坠镫。”
“快起来!”晏清禾连忙起身扶起她,亲手将她扶起后坐下方道,
“妹妹既有此言,我便直说了。所谓‘结草衔环’,亦是那女子的父亲报答魏颗救命之恩,如今妹妹刚从冷宫脱险,我实不敢烦扰妹妹再卷入纷争,只盼日后小六成才之路上,能得贵家教导便好。”
许文懿一怔,她心中明白,皇后想要的绝非仅仅只是清流教导,而是许家的鼎力扶持,甚至与许家交好的文臣,亦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嫔妾原不应辞,”许文懿难过道,“只是……嫔妾身居后宫,怎能做得了长辈的主?怕是……他们已然厌弃我这个有辱门楣的女儿了……”
“怎会?天底下哪有父母会痛恨自己的孩子的?他们只怕也定然心疼着你呢!只恨无缘相见罢了!”
晏清禾眼中也泛出点点泪花,关切道,“是了,妹妹许久不见家人,定然是想家的。这样,本宫过几日便召许夫人入宫,让你们母女团聚。纵然有什么误会,到那时也解开了……日后凡是妹妹想家,只管来找本宫便是。”
“娘娘……”
许文懿泪眼朦胧,轻轻拿帕子拭泪。
“你啊,”皇后婉转一笑,“曹蘅和又安私底下都从不与我生疏的,我唤了妹妹许多次,妹妹怎么都是以娘娘回我?这倒生疏了,文懿?”
她试图着唤她的闺名,却见那人心中再也止不住,眼泪如决堤般一泻而下,心中多年委屈就此爆发。
晏清禾上前轻轻抱住她,朝明月苦涩地笑了笑。
目的达到,她本该欢喜的,可不知为何,心中却也泛起一层朦胧的苦涩,尤其是讲到父母亲情时,更是心底怅然。
她尚且还有相见之日,然而自己贵为皇后,却独守京城,想着葬在金陵的父亲,葬在青州的母亲——当真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