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天盛也在笑。
他愉快地叹了口气:“所以,你已经不准备再装下去了?”
安权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你既然都已经说了出来,我又何必再装?”
朴天盛点点头:“是的,既然已经摊牌,我们谁都不必伪装。”
安权冷冷地看着他,道:“看起来,你也不准备打算让我回去?”
朴天盛看了一眼周围的大海,缓缓道:“你能死在这里,连埋都不用埋,还有哪里的风景比这里更好?”
安权道:“难怪刚才你要支走那些士兵,明面上是要他们找人,暗地里是想对我动手?”
朴天盛看起来似乎更加愉快,脸上的皱纹,在月光下就像土坡上那一道道沟壑。
“都说人不能太聪明,因为聪明人都活不长。你叔叔死了之后,我其实也无人可用,要不是你的表现,让我感到越来越难以把握,其实我都还想留你一段时间。”
安权忽然又笑了起来:“你在怕我?怕我什么?怕我杀你?”
朴天盛冷笑道:“我从接手天盛财团,到现在为止,从来只有别人怕我,我就没怕过任何人。”
安权讥讽道:“那你为何会这么急着想要除掉我?”
朴天盛道:“你和安云天都是一类人,你们都有野心。不过他的野心在明处,你的野心在暗处。”
他对安权说道:“你在我眼里,以前只是条毛毛虫。现在成长到如今的地步,充其量也不过是条毒蛇。”
“不过人都有疏忽的时候,我想来想去,还是早点将你这条毒蛇打掉最好,免得以后一不小心,被你咬上一口。”
安权淡淡道:“所以你认为今天就是好机会?”
朴天盛道:“不错,这里实在方便极了,等下直接将你扔进大海,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本来我还在担心,要如何将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更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是一个对手下不好的人。要知道,现在能做事的人才很难找。”
说着,他又愉快地笑了起来:“现在一切都解决了,你被沈鸢杀了,我又替你报了仇。相信你那远房堂弟到时找过来,对我只会更加忠心。”
朴天盛的话音刚落,旁边的两名士兵,已经拿起枪,抵在了安权的头上。
安权叹了口气:“看起来,我今天必死无疑。”
朴天盛笑道:“你如果没遇到我,说不定现在还在你们那个村子里种田。遇到我之后,不但当上了营长,还娶到了那么漂亮的老婆,甚至连死,都死在这样风景优美的地方。”
“何况,这里还有一百亿为你陪葬。这是多少普通人,一辈子做梦都梦不到的事。”
“我要是你,我也死而无憾了。”
他说完,淡淡地做了个手势。
这是命令士兵开枪的手势。
但是好半天没有枪声响起。
士兵们甚至连动都没动。
朴天盛的笑容,顿时僵住。
安权已笑了起来。
他笑得如同刚才朴天盛那样愉快。
“这里,的确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安权微笑着道:“你能死在这里,连埋都不用埋。”
就在安权说话的时候,那两名士兵的枪口,又已抵在朴天盛的脑袋上。
朴天盛已经沉下了脸。
安权自顾自说道:“都说人不能太聪明,因为聪明人都活不长。你要是再装一段时间,我还打算让你再活一段时间。因为很多事,我都还没准备好。”
朴天盛冷冷说道:“你还要准备什么?”
安权道:“我至少要取得,你那宝贝儿子的信任,这样才能在你死后,拥护他上台,而我才能在他背后总揽大权。”
朴天盛沉默了很久,突然对那两名士兵喊道:“你们知不知道,要是被朴家人发现,你们以后会死无葬身之地。”
其中一名士兵冷冷说道:“我们本来什么都没有,也只有一条命。要是失败了,大不了就是死而已。”
另一名士兵接着道:“与其这样平庸的过一辈子,还不如陪安队长赌一次,他早就和我们说好,如果他掌权了,我们就是财团的高层。”
安权盯着朴天盛的眼睛说道:“你不用蛊惑他们,我和他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就像刚刚那艘货轮,如果沉船了,他们逃不了,我也跑不掉。”
朴天盛低下了头,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多:“我还是低估了你。”
安权愉快地笑道:“所以人不能太得意,太得意就会忘形,太忘形就会犯错。而有些错误,只要犯一次,就会将自己的命赔进去。”
朴天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记得,这句话是我对安云天说的。”
安权道:“这本来就是你说的话,他将你说的每句有用的话都记了下来,然后又说给我。”
他脸上的笑容就像绽开的菊花:“你看,我是不是很听话,将你每一句话都记住了。”
朴天盛冷哼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条听话的狗,才让徐贤真嫁给你,没想到你这条狗,早就准备咬主人。”
“你又错了,”安权凝视着他道:“你刚刚才说过,我是条毒蛇,只要有机会,就会趁你不备咬你一口。”
说着,他又愉快地笑起来:“本来我还在担心,要如何将这一切做得滴水不漏,让别人不会怀疑到我。”
“现在一切都解决了,你被沈鸢杀了,我又替你报了仇。等我回去之后,拥护朴昌志上位,他也只会更加的信任我。”
这明明都是刚才朴天盛对安权说过的话。
他现在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所以说,天道是轮回的。
有些事可以轮回。
有些话,也可以轮回。
朴天盛已经记不清,这辈子在他的命令下,在天盛财团那充满着肮脏的财富里,填充着多少无辜的鲜活的生命。
生命也可以轮回。
所以死亡也可以轮回。
朴天盛一直在死前,都还是不相信,他会像那些曾被他视作低贱的生命一样,就这么卑贱的死去。
他看着安权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然后看着他冷着脸将自己一脚踢进大海。
在掉进海里的瞬间,本来在天上,让他一直感觉轻轻柔柔的月亮,突然此刻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他掉进了海里。
然后沉入了海底。
安权冷冷地看着他沉进海里的身影。
然后看了看周围的大海,对士兵问道:“他们去了多久?”
“大概有一个小时了。”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朴天盛吩咐过,不让他们回来,他们都不能回来。”
“那好,给他们传信,让他们全部回来。”
“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回去,准备接收我们庞大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