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的周凯与温言也是第一时间赶了回去。
只是这一次奇迹并没有降临在温玉庭的身上。
在被送进医院的第五天,温玉庭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或许早在温言回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遗憾了。
他有很多话的想说,只是怎么也张不开口。
秉承着温玉庭的意思,葬礼一切从简。
葬礼期间,周凯几乎是寸步不离温言身边。
但温言的表现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周凯深知温言的平静,也不过就是堪堪能维系住的表象。
对于此刻的温言来说,温玉庭似乎并没有离开,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暂时离开了一阵子,过两天就会回来。
可当温言与周凯去为温玉庭办理销户的时候,这一刻的温言突然对温玉庭的离开有了实际的感受。
从警局出来的那一刻,笼罩在温言周身的坚强碎裂,悲伤犹如洪水猛兽一样将她淹没。
这一刻,周凯突然就明白了书上所说的。
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我永远困在这潮湿当中,是清晨空荡的厨房,是晚归漆黑的窗,在每一个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掀起狂风骤雨。
看着被伤心席卷的温言,周凯的心里除了心疼,也生出一种无力感。
无论是成人还是小孩,无论多大年纪。
我们似乎都没有能够好好告别的勇气。
“上次回来的时候,我就总觉得他说话怪怪的,我都没有去想,他坚持的有多辛苦,是我太迟钝了……”
温言将脸尽数的埋在周凯的怀里,哽咽着说着。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掉落下来。
“外公……应该是在等你的。”
此刻的周凯只觉得自己眼睛酸的要命,嗓子里像是卡着一块大石头一样,甚至连说话都十分的艰难。
温言回来的时候,温玉庭的神志就已经不清楚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些音节。
这种情况在温言回来之前就已经持续了两三天了。
偏偏等到温言从外地赶回来的第二天,温玉庭的眼睛睁开了,并且睁的老大,一滴硕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当泪水逐渐隐没在发间时,机器尖锐的声音也彻底响彻了整间屋子,像是在间接的宣布着温玉庭的死讯。
因为最近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刚才又大哭了一场,回到车上后,温言就倒在周凯的怀里睡着了。
“睡着了也好,总这么不吃不睡的,身体也熬不住。”
前面的温嘉衍一边开着车,一边轻声的说着。
周凯看着那倒在自己怀里的温言,拉了拉盖在她身上的衣服,随后看着前面开车的温嘉衍问着:“哥,还好吧!”
从生理角度上看,女性就是要比男性感性一些的。
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温玉庭的离开,对于温言和温嘉衍造成的伤害是一样的。
只是温嘉衍身为家里最年轻的男人,他要操持的事情有很多,甚至多到分身乏术,多到没有时间伤心。
面对自己那些前来吊唁亲戚,即便再伤心温嘉衍也始终面带微笑的招待着到场的每一个人。
周凯记得自己奶奶去世的时候,他爷爷也是这样。
甚至还能同以前的老同事说几句玩笑话。
可只有周凯知道,当喧闹归于寂静的时候,他爷总是会拿着他奶奶的照片一个劲的掉眼泪。
这么多年过去了,似乎所有人都从那场大雨里走出来了。
唯独他爷爷留在了那场名为“痛苦”的大雨里。
“还好,其实最近这几年老爷子的情况就一直不太好,每天都要吃很多种药,有时候吃得多了,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每次我们回去吃饭的时候,他都是在我们走之后才吃药,为的就是不让我们担心。”
“人嘛,都是要经历生老病死这一遭的,这么一想也没什么好看不开的了。”
将温言送回家后,温嘉衍还不忘了看着周凯叮嘱着:“这两天受累了,回去早点下休息吧!”
透过身后别墅的光亮,周凯看着头发有些凌乱,下巴冒出了青胡茬,眼下乌青的温嘉衍,万般说辞最终也只变成了一句:“哥,你也早点下休息,保重身体。”
周凯知道,依照温嘉衍要强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脆弱外露的。
所以比起陪伴,或许此刻的他更需要一个人独处。
因为担心钱淑珍一个人,温城易便将其接到了自己家里。
将温言送回去之后,温嘉衍并没有直接回家,反倒是去了钱淑珍和温玉庭家。
打开灯的那一瞬间,莫名的清冷感迎面而来。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同原来没有任何两样。
可在潜移默化中,似乎就是有什么东西变的不一样了。
温嘉衍站在原地有一会后,便推门走进了温玉庭的房间,躺在了温玉庭睡了几十年的床上。
他在等,等着那个气急败坏的小老头,举着拐棍警告着自己不要在他床上放屁。
记得小时候,两人吵的最凶的一次,温玉庭瞠目结舌的看着温嘉衍放着狠话:“你要是再敢伤害我的这些花鸟鱼虫,我就把你扔到小山沟里,让你一辈子也找不到家。”
或许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即便是温玉庭如此威胁,温嘉衍脸上和心里都没有丝毫的担心。
“找不到就找不到呗,那我就在那边认一个新的爷爷到时候,新爷爷才不会像你这么小心眼呢!”
“屁,就你这离不开家的孬样,你吓唬谁呢!”
“只怕去了两天半就得挂着大鼻涕哭着喊着想家了。”
温玉庭看着异想天开的温嘉衍也不禁嗤声说着。
“反正,我想谁都不会想你的。”
被气急了的温嘉衍扯着脖子,脸憋得通红信誓旦旦的说着。
躺在床上的温嘉衍神色空洞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慢慢的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的更加清晰,但随后却又不那么清晰了。
“爷,我想你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不是所有的难过都要写在脸上的。
生活中总有人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舔舐着伤口。
温嘉衍将胳膊横在眼睛上,寂静的房间里,似乎就只听得到他的哽咽声。
小时候,总是盼着长大,似乎只要长大了,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如果他能早一点知道,成长的另一层含义叫做分别,他还会这么期盼长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