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那太好了!”
宋婠觉得奇怪,“宋大人为何如此高兴?”
先前她借着工部研究出水泥的事,总算让朝廷上弹劾宋婠女子不得干政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但得知她又在研究武器,那些弹劾便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宋祁看上去十足的文人范,她本以为他允许自己公器私用是看在赵祯的面子上。
如今看来,倒是不尽然?
宋祁摇了摇头,“郭娘子,我是在为大宋高兴。”
“有了这神臂弩,说不定,我们大宋就不用再怕辽国的骑兵,届时……”未尽之意两人都懂。
收复燕云十六州,毁掉澶渊之盟,是有宋一朝的终极梦想。
可惜宋最后越来越烂。
宋婠挑眉,“想不到宋尚书还是个主战派?你与你兄长很是不同。”
“哎——”宋祁叹了口气,眉宇间的意气变成颓丧。
“郭娘子这弩箭可否给臣试试?”
“你等我一会,我在做一把比这个更好的。”
晚间,宋婠将神臂弩带回了福宁殿。
赵祯瞧着她背着个大家伙回来,一下子就明白她想要炫耀的心思。
“这就是你这几个月抛下朕跑去做的东西?弩箭?”赵祯不动声色,语气有些轻佻,看上去不以为然的样子。
宋婠眉头一皱,他这是什么态度?
她有些不高兴的取下弩箭,身后的张茂则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弩箭抓握在手里。
察觉到气氛不对,金牌调解员张茂则上线:“回官家,郭娘子的弩箭射程可达六百米。”
“嘶——”赵祯倒吸一口凉气,他就算不懂武器,但是身为皇帝,基本的常识是有的,他明白这个数据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猛的看向宋婠,“婠婠,平甫所言为真?”
宋婠傲娇的哼了一声。
赵祯知道自己是将人逗过头了,“朕的婠婠,朕知道错啦!求求婠婠亲自为朕介绍这把神弩如何?”
“我有些累了,让张先生跟官家说吧。”
赵祯见宋婠的脸色白的透明,眼下的一圈青黑显眼到刺目,他伸手拢了拢宋婠鬓边的发:“也罢,婠婠辛苦了。”
赵祯一边拿起弩箭,细细观看,一边听张茂则讲解,眼中异彩连连。
神臂弩用在军中,必将会给军队的战斗力带来一个度的提升,甚至可以对抗辽国凶悍的骑军。
“官家,你觉得有了神臂弩之后,还需要养那么多的军队吗?”
宋婠图穷匕见。
张茂则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自觉的小步往后退了出去。
“你的意思是、裁军?”
赵祯瞬间明白宋婠的意思。
他若有所思,面色却有些犹豫。
“迁都在即,洛阳有天险守卫,再加上神臂弩,实在没有必要再花费巨匮去养军队。”
而且,依宋婠看,国朝大半的军队都在吃空饷,占着茅坑不拉屎。
看赵祯的面色,知道他是心动了,但是还缺一把火。
“此事朕还需考虑一番,待明日召见宰相、枢密使等人商议过后再谈。”
“嗯。”宋婠并未一定要赵祯马上就下决定,她唤来清音,取出一盏酒来,“今日我高兴,官家,我们不醉不归可好?”
“朕自当奉陪。”
两人举起斟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赵祯被辣的连呛几声,白皙的脸上瞬间染上一大片潮红。
“这酒,是婠婠自己酿的吗?怎么劲如此大?”
“朕还从未饮过如此烈的酒。”
“官家觉得滋味如何?若是拿出去卖的话,会有人买单吗?”
赵祯犹疑,这酒,对他来说,太辣了,汴京人应该都不太喜欢。
时下官员喜弄风雅,饮茶簪花,喝酒也是喝的清酒,唯有武人喜欢烈酒。
宋婠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不过这蒸馏酒是她在制酒精时的随手之作。
她又问:“往北去边境,卖给辽国如何?”
“我问过宋祁,辽人嗜酒成命,其一便是因为辽国寒凉,喜爱喝烈酒在冬日取暖驱寒。”
不仅是契丹人,更遥远的敌人女真人也极爱饮酒。
“我喝过辽国的烧酒,度数也就比汴京的清酒高上些许,完全不能与我的蒸馏酒相比。”
“若是把这酒卖到辽国,跟他们换取马匹物资,官家觉得如何?”
“只是先前我们也与辽国贸易,以茶叶、丝绸、瓷器换取他们的马匹,但是自从萧太后上台后,下令禁止卖马给大宋,之后辽国再也不肯轻易进行马匹交易。”
“这酒,当真可以换马吗?”
宋婠却道:“现在可不是萧太后当政的时候了。她的儿子辽圣宗也已经死亡,辽人现在忙着内斗呢。辽国的辉煌时代已经随着萧太后的死亡逐渐走了下坡路。”
辽兴宗耶律宗真的情况和赵祯很是类似,也有一个养母和生母,养母萧菩萨哥是他的父亲辽圣宗的皇后。
不同于赵祯的生母早逝,耶律宗真的生母萧耨斤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萧太后的榜样在前,她压抑多年的欲望突然爆发,她自封为皇太后,临朝称制。
为了防止耶律宗真与养母齐天皇后萧菩萨哥亲近,威胁自己的地位,萧耨斤设计诬告北府宰相萧浞卜、国舅萧匹敌谋反,株连齐天皇后萧菩萨哥一族。
齐天皇后死后,萧耨斤的野心越发膨胀,她开始和亲生儿子争权夺利。
“其实,相比于萧耨斤母子,我觉得大娘娘对你……也算是掏心掏肺。”
赵祯沉默。
这话也只有宋婠敢对赵祯说了。
他轻轻抱住宋婠,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我知晓的,只是心里总会觉得,娘亲或许会待我比大娘子更好。”
人总是会不断美化记忆里不存在的人,这也是为什么经常说真人比不过白月光的缘故。
宋婠安慰性的拍拍赵祯的后背,柔和的动作让他十分安心。
“其实我现在觉得,当时的自己否定大娘娘的自己有些幼稚。现在大娘娘不在了,我坐上了这个位子,才觉得有些想念她。”
“只是我不敢承认。”
两人静静的抱了一会儿,月色温柔。察觉到赵祯的情绪微微转好,宋婠才继续道:
“刚才说到的以酒换马,我们可以从辽兴宗入手。”
“以辽国目前的形势看来,耶律宗真不敌其母,我们或许可以以帮助耶律宗真为条件,重开马匹交易的口子。”
赵祯眼睛一亮,他一把抓住宋婠的手,“婠婠,此事或许大有可为。”
大宋最缺什么?不就是骑兵吗?
丢失幽云最适合养马之地,宋朝的骑军便被扼住了喉咙。
其实,宋婠有一句没说的是,大宋真正的敌人并不是日渐衰弱的辽,而是更遥远的北方的金。
联金抗辽,是宋做过的天大的蠢事,有辽挡在宋、金之间,作为缓冲带,宋才有更多的时间休养生息。
先靠着贸易牵制住辽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赵祯觉得宋婠就是自己的宰相、左膀右臂、股肱之臣、是在世诸葛。
不要钱的夸赞和甜言蜜语朝宋婠而去,腻的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