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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后不久,与晋国的第一战终是打响了。

宗延黎亲率大军压境而至,那出阵之人倒是老熟人了,便是当初晋国借兵南康之时的领军之人邵伟毅。

“婺国此举这是何意!”邵伟毅端的是一副受害人的态度,端坐马背之上与宗延黎相对怒道:“你我素来无所恩怨,婺国此举压境而来,是要欺我晋国不成!?”

“休要在这装糊涂。”宗延黎重甲着身,冷眼盯着邵伟毅道:“交出三皇子,我自退兵离去。”

“什么三皇子?”邵伟毅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冷声说道:“此处是晋国境内,只有晋国百姓,我等可不见什么婺国三皇子!”

“尔等真是好大的胃口,莫不是踏足你晋国领土之人,都是晋国百姓?”宗延黎嗤笑两声,骤然抽出腰间长刀,那寒光凌冽的刀刃直指邵伟毅道:“既如此,我倒是想看看,你晋国领土可能承受的住,我婺国之军!”

邵伟毅神色微震,约莫是没想到宗延黎竟是如此狂妄,三言两语下就攻过来了。

初次对战两军都有所保留,无非是想互相试探一下,婺国主打一个态度狂妄,那晋国咬死自己没见过贺兴梁,更不知什么婺国三皇子,只说婺国胡搅蛮缠。

邵伟毅原是打算与宗延黎周旋一番,最好是能从婺国身上刮下一层油来。

谁知宗延黎竟是如此不听半点闲言,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就打!

邵伟毅心下大叫苦闷,转头晋国便增了兵马,看着这架势势必是要有此一战了,那晋国领军之将是晋国老太师邬建犴,晋国铁骑之军便是其一手建立而成。

同时也是邵伟毅的老师,此番晋国竟叫老太师为主帅,显然是存了为战之势。

宗延黎得此消息后,邬建犴刚刚抵达晋军大营之中,老太师年近六十已是满头华发,连带着胡须都白了,那双眼却是如鹰眼冷峻,穿着甲胄端坐在主帅之位,正让人为自己取下护膝甲胄。

“学生拜见老师!”邵伟毅匆匆入帐,见到邬建犴万分惊喜,连带着眼中都带上了几分激动的泪意,大步上前极为恭敬叩首拜道。

“快些起来吧。”邬建犴见着邵伟毅也是面露笑容,他这一辈子教出的学生不少,唯有邵伟毅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将他所授兵法学了个十成十,只是师生已经不知多少年不见了。

邵伟毅自驻守边关以来便再不得空闲归京去拜见师长,心中始终记挂着,如今乍然得见自是惊喜。

邵伟毅站起身来,语气略有些急促说道:“学生未曾想到,皇上此番竟会叫老师前来领军,老师何故如此啊!朝中竟无旁人出战了?”

邬建犴摆了摆手说道:“非是圣上之意,是本帅自请领兵。”

“我虽是老了,却还没老到提不起枪的地步!”邬建犴轻哼一声站起身来,朝着邵伟毅走了过去说道:“晋国有此危难,我岂能坐视不理?”

“与其老死家中,倒不如战死沙场来的痛快!”邬建犴如此说道。

“老师!”邵伟毅听不得这话,当下就跪下了,双目似有几分红。

邬建犴伸手拍了拍邵伟毅的肩膀,轻松将人提了起来说道:“叙旧的话不多说,且与我说说那婺国此番领军之人是何人,可是秦元武那个老东西!?”

邵伟毅低头收敛了心绪才道:“不是,秦老将军已多年不曾出战边关了,如今那婺国领军之人姓宗延,单名一个黎字。”

“宗延黎?”邬建犴略有些拧眉思索了一下:“这个姓氏倒是有些耳熟,不过此人却是从未听过。”

“此人着实厉害。”邵伟毅叹了口气,面色很是严肃与邬建犴说起宗延黎此人。

从婺国与南康之战说起,说到庆国再说回晋国,邬建犴越听脸色越是惊讶,最后听完之后心绪颇有几分复杂道:“未曾想多年未见,婺国竟出了位这等人物。”

邬建犴沉思片刻道:“我倒是想起来了,宗延这姓氏早年曾是遇到过……”

只是年代久远具体却是记不清了,也曾是一婺国猛将,叫什么名字却是记不住了。

邬建犴收回思绪再度问道:“那婺国三皇子现在何处?”

“关押在地牢之中。”邵伟毅连忙说道:“此人身负重伤,至今尚在昏迷之中,老师打算如何处置?”

“且先关着,好好看着莫要叫人死了。”邬建犴低声说道。

师生二人细致的针对现在的情况,和接下来需要做的准备进行了商讨。

另一边婺国军帐之中,宗延黎也从谭力铭的口中听来了关于邬建犴的事,其实无需谭力铭言说,宗延黎也知道此人不好对付,晋国能有今日地位,全仰仗了这位老太师。

说是一句开国功臣不为过。

邬建犴的威望不仅在晋国之中深远,诸国上下也是对其多有赞颂。

“将军!你看谁来了!”军帐之中,宗延黎正与公孙璞和裴良几人端看地势,转头就看到高飞林领着一黝黑高壮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身上风尘仆仆的,见到宗延黎大步上前跪下拜道:“学生向安,见过老师!”

“你怎么来了?”宗延黎大为诧异,看着这面貌大变的向安一时竟是有些没敢认。

“学生听闻老师此番领军对阵晋国,便自请调令,前来助老师一臂之力!”向安很是激动说道。

宗延黎笑了笑,端看着他这副模样道:“这也没过多少日子,你怎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向安略有些憨厚一笑说道:“老师虽未在身旁,学生日夜不敢懈怠,一个不小心就晒黑了……”

众人哈哈一笑:“你这哪是晒黑了,你这都快成碳了。”

向安也是无奈,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竟会一晒就黑成这样,不过只要能来他就很高兴了,当即拿出了宋志远批复的调令给宗延黎过目,宗延黎看了一眼命人收起来。

“既是来了那就留下吧。”宗延黎点了点头说道:“正好也借着这般机会,看看你学的如何。”

“蒙奇,他就交给你了。”宗延黎抬眼唤道。

“是!”蒙奇并无二话,躬身应下了。

宗延黎摆了摆手,示意蒙奇把人带下去安顿一番,而后转头继续与公孙璞几人商议迎敌之策。

两军对阵不似攻城,讲究的是排兵布阵,自有许多困难之处。

那边蒙奇带着向安去了自己营内,这营内都是自家兄弟,对向安也是熟悉,见其到来大为欢喜,纷纷上前打招呼,当初在圆石关宗延黎收其为学生,但是真正教导的时间却不是很多。

宗延黎要兼顾与庆国的战局,只抽空教导一二,大部分时间都是向安自己苦练,若遇到困难之处再寻求老师解惑。

那时的向安并非宗延黎帐下兵将,自然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宗延黎确实没想到向安会不远万里奔赴而来。

“老师不留余力教导于我,若我什么都不做,未免有些太不义了。”比起当初刚刚拜师之时的向安,而今的向安成长诸多,身形壮硕那身姿站的笔直,再不是当初那个宗延黎随便一脚就能踹弯膝盖的少年了。

“我此来一是为了报答老师教导之恩,二来自也是想建功立业!”向安咧嘴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神态憨厚冲着蒙奇等人说道:“只求不堕了老师之名才好。”

“哈哈哈!是条汉子!”蒙奇听向安此言大为感动,大手拍着向安说道:“咱将军没白收你啊!”

“来来来,咱们先过两招,且看看你有长进没!”蒙奇撸起袖子便道:“想来将军如今不得空检验你,我如今也算是你顶峰之将,便代为考校一二!”

向安也不马虎,当下便站起身来道:“请蒙将军赐教!”

二人摆开架势去了校场,宗延黎与公孙璞几人议事完就听高飞林来报,说了此事,当下喝了两口茶道:“走,看看去。”

校场之上,蒙奇与向安已是开打了,瞧着两人赤手空拳博弈的架势,竟有几分不分上下的勇猛之态。

裴良见宗延黎也来看了,顿时冲着她俯身见礼,宗延黎挥手扭头朝着校场望去,看着向安矮身躲开了蒙奇虎扑之势,扭身回击的干脆利落,这漂亮的攻势看的宗延黎忍不住扬了扬眉。

“将军这位学生,已是学有所成了。”裴良笑着赞叹道。

“还不错。”宗延黎略微扬唇,眯眼看着向安对阵蒙奇亦不见颓势,反而愈战愈勇很是满意。

“罢了罢了,不打了。”蒙奇眼见没办法一举拿下向安,二人皆是喘着粗气,既是考校也没必要太过严苛,到底是将军的学生,蒙奇见差不多了干脆停手说道:“确实长进不少啊!”

“蒙将军谦让我了。”向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指着蒙奇腰间说道:“我刚刚摸到蒙将军腰间手腕处皆有铁片,如此负重之下我都未能从蒙将军手中讨着什么好处。”

向安很是惭愧说道:“日后还需蒙将军多多指教。”

蒙奇没想到向安居然发现了,当下按着自己腰间束缚的铁片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子,你难不成还真想撂倒我?”

要真是被撂倒了,他可真是丢人了……

宗延黎便是在此时走了过去,周遭众人纷纷俯身见礼。

“老师。”向安亦是连忙拜道。

“已是不错,若想战胜蒙奇也不是毫无办法。”宗延黎略微扬眉扫了蒙奇一眼道。

“……”蒙奇神色一僵,突然有种被盯上的后怕,连忙说道:“将军何需叫他打赢我!自去打赢晋国猛将岂不更好!”

蒙奇一副你们师生二人可别糟蹋我,他在军中这点儿威严若是扫地了可如何是好啊!

裴良等人见此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宗延黎亦是扬唇,招手让向安随着自己去了军帐,这才抽出空来问了问向安圆石关的情况。

向安端正坐着应道:“庆国提了割地熄战之后,那割地之处不是什么好地方,两方来使为此频频走动,险些又要起战事,却是不知为何庆国最后妥协了,将曲河北部三城割让。”

“学生出来的时候,听闻盟约不日签订。”向安如此说道。

“曲河北部……”宗延黎沉吟两分,总觉得有些古怪之处,顿了顿说道:“庆国特使是何人?”

“说是叫张晏,在庆国之中任司马一职。”向安想了想应道。

“高飞林,去!把公孙先生叫来。”宗延黎再度听到此人名字,当下半点不犹豫,让高飞林去把公孙璞请来了。

公孙璞才刚刚回营坐下,又听传唤急忙赶来,就听了宗延黎言说庆国之事。

公孙璞有些惊讶道:“割让之地竟是曲河北部?”

“先生以为,庆国此举是何意?”宗延黎拧眉说道:“我猜想过庆国此番割地许多处,却是唯独没想到竟会将曲河北部割让,若是我没记错,曲河北部多为庆国老氏族封地。”

“庆国此番将封地割让,岂非挑起氏族争端?”宗延黎觉得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将军竟连此事都知道?”这下轮到公孙璞觉得意外了,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年少之时璞曾去过庆国,那曲河北部确为庆国之中老氏族的封地。”

“只是庆国早就不仰仗氏族鼻息了,不过庆国君主既立于庙堂不能不得威望。”

“老氏族若不尊其为君王,他如何称王?”

公孙璞略有几分深思说道:“庆国此举简直自取灭亡。”

宗延黎再言此番庆国前来的特使便是他曾提及的张晏此人,公孙璞听着又是一愣,摩擦着腰间玉笛半晌之后说道:“璞无法理解,张晏此举究竟是在救国,还是在误国?”

宗延黎见公孙璞都难以猜透,当下询问道:“先生对张晏此人有何了解?”

“泛泛之交。”公孙璞摇了摇头,确实是了解不深。

“如此……”宗延黎敛下眼眸道:“且看庆国这盟约能否顺利签订,只无害于婺国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