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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箭射程有限,想要让敌军连营烧起来,必定是要内部起火。”宗延黎站在帐中,指着面前敌军大营所在位置,略微顿了顿说道:“可有什么法子,与昌丰郡内百姓取得联络。”

“将军要百姓如何相助?”帐内裴良等人皆是望向她。

“点天灯。”宗延黎微微眯眼一笑说道:“自昌丰郡内升起的天灯借由风力而至敌军大营上空。”

宗延黎所说的天灯也叫做孔明灯,多用来寄托思念而放飞,也可以是为了心中期许。

宗延黎会想到这些,纯粹是因为十月初八正是她的生辰,幼时当初第一次放飞天灯之时,还是二伯手把手教她的,而今二伯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她忽而想到了此处。

“想要此事万无一失,恐怕还得公孙先生观风而行。”宗延黎转头看向公孙璞如此说道,定要让那天灯恰好飞到敌军上空才行。

“璞尽力而为。”公孙璞深思片刻,点了点头应下了。

但是要如何让昌丰郡内百姓全都出来放灯呢?

想要将此事做的不留痕迹,必定是要深入昌丰郡,宗延黎思量了许多,最不容易被怀疑的便是扮做走商行货之人,可如此入了昌丰郡内,又如何在敌军眼皮子底下放灯呢?

若敌军察觉有异,先一步灭了灯也是无用。

“良有一计,就是不知大将军愿不愿意用。”商讨了几日之后,裴良踌躇许久主动找上了宗延黎道。

“你说。”宗延黎坐正身躯,抿唇看向裴良。

“明威将军驻守圆石关多年,昌丰郡内百姓受其庇护早有深厚情谊。”裴良娓娓道来:“而今圆石关陷落,明威将军帐下兵将为护佑百姓全军覆没战死在外。”

“良以为,此时若放出风声,言及明威将军受敌军伏杀身亡,昌丰郡内百姓必定为其痛心疾首。”

“再遣人入郡内传播流言,一则为痛批庆军之恶,二则煽动百姓感念之情,以点天灯为由‘祭奠’明威将军便合乎情理了。”

裴良垂首说道:“庆军断然不敢施加阻挠,否则引起众怒难以平息不说,惹来天下仁义之士贬斥,庆国又如何立国?”

裴良有此想法,只能说多亏了当初对战晋国之时,邬建犴给他们上的一课。

邬建犴到底是南征北战为晋国立国打天下的老将,宗延黎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邬建犴年长,更遑论裴良等,虽有谋略但是论经验还是不如邬建犴这等久经沙场的老将,也该明白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若行此策,许是要委屈一下明威将军。”裴良有些心虚,他自看的出来宗延黎对亲人的看重,故而犹豫了这么几天才提出来。

“……”宗延黎眸中神色有些沉闷,似是过了良久才道:“非常之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二伯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虞。”

宗延黎深吸一口气闭眼说道:“便依你之计,即刻去办。”

裴良所言确实不错,宗延宏图在昌丰郡百姓心中就是英雄,不说守关多年,便是上一次城中突起疫病,宗延宏图作为守关将军,不仅没有弃他们于不顾,甚至亲派守军驻防阻绝疫病传播,保全了昌丰郡。

庆国几番攻城,宗延宏图始终未退一步,而今圆石关陷落,守军之将全军覆没,就连明威将军也殒命于此……

得知这等消息,昌丰郡内百姓皆是心伤痛惜。

饶是如此还不够,裴良暗中让人极力煽动民心,甚至让说书人诉说明威将军之功绩,以此调动城中百姓情绪,待时机成熟再由人引出为明威将军点天灯祭奠之行。

好巧不巧,公孙璞夜观星象推算出风雨,十月初八,夜风自西南吹来,正好是昌丰郡吹往城外敌军大营方向。

宗延黎也没闲着,命解虎点出帐下擅弓射者,约百余人,踩着夜色登上了敌军右侧高山之上待命。

此时的庆国军帐之中,庆帝卓康顺正为此事大发脾气。

“这昌丰郡内百姓真是不知好歹!”卓康顺面带怒容叱道:“区区一个守关之将有何好祭奠的,你们可听了城中百姓是如何议论我等?”

“……”袁横低着头站在下首没吭声。

“皇上,那明威将军身亡尚能引起百姓痛惜,可见此人在婺军之中威望不小。”旁边站着的伍立人站出来说道:“婺军损失这等大将,军中将士军心亦是受此动摇,更便于我军进军。”

“皇上何必为此气怒呢?”伍立人如此劝说道:“百姓越是如此重视,越是能让婺军观之心伤。”

“依微臣之见,皇上不若趁此直攻东冀,定能一举破城而入。”伍立人躬身尤为自信说道。

“当真!?”刚刚还满脸怒容的庆帝听了伍立人这话,顿时亮起眼眸面露喜色道:“那朕……”

“皇上不可啊!”袁横慌忙走出高声呼道:“我军接连袭城,老臣担心敌军猜出我军动向已做了防御部署,且我军接连出战已是疲惫不堪当暂且休养一二。”

“而今昌丰郡内百姓因婺军大将身亡正满腔悲愤,我军若在此时行攻城之势,恐引起后方百姓众怒。”袁横万分恭敬对着卓康顺拜道:“若昌丰郡内滋生事端,敌军趁乱潜入城中,行里应外合之势重夺昌丰郡就糟了!”

袁横深深拜道:“老臣以为,不若再等一等。”

伍立人揣着手垂首站着,眉眼略显嘲笑说道:“袁老将军有此忧愁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老将军对阵宗延黎多有败绩,唯恐再吃败仗。”

伍立人叹了口气,像是说服了自己似的,冲着卓康顺俯身道:“微臣只是一介谋臣,策论已出,行军而否全凭皇上和袁老将军做主。”

伍立人说完这话就闭嘴不再言语了,卓康顺面上神色略微变了变,拧眉看向袁横又看了看伍立人,文臣武将不和于这战局之上可是大忌,这种时候就要看这位庆帝能否权衡二者了。

卓康顺叹了口气,先让伍立人下去之后,这才从王座上走下,看着袁横道:“袁老将军对伍卿可是有何不满,为何屡屡驳回其对敌之策?”

“皇上恕罪,老臣并非针对伍客卿,而是对我军当下情势而言,老臣不觉得伍客卿之策是上策。”袁横也是个硬脾气,直言不讳说道。

“难道将军以为你的策略更胜一筹?”卓康顺略有些冷硬说道:“若是如此又为何止步圆石关外寸步难行?”

袁横张了张口哽住了,卓康顺伸手拍了拍袁横肩膀说道:“朕对将军领军之能绝无半点轻视,只是却也不能固守己见,如今这天下能臣尽出,将军不如听一听?”

卓康顺如此好声好气的劝说,但是在袁横听来却觉得如此刺耳。

袁横单膝跪下,深深叹气垂首对着卓康顺道:“老臣无能……”

“将军切勿如此,朕相信只需将军与伍卿文武结合,我军必定能大败婺军,活捉宗延黎!”卓康顺无比肯定说道。

“皇上——!”正在此时,外边突兀传来了呼喊声,那御前亲兵脸上略显紧张道:“天上好多灯,都飘过来了。”

“什么?”卓康顺被惊扰略有不悦。

袁横却是心下一惊,连忙跟着卓康顺出了大帐,便见头顶那漫天的孔明灯飘在上空,乍一看竟是如此唯美的场面。

卓康顺虽说早知那昌丰郡内的百姓要为明威将军点灯祭奠,却也没想到竟会是这么多的天灯,惹得军帐之中将士们一个个都仰着脑袋出来观灯,满目的赞叹。

“区区守关之将,竟能让一郡百姓为之祭奠……”袁横眯眼看着那漫天的灯火皱了皱眉,正看着忽而得见有一盏灯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垂直落了下来。

一盏,又一盏……

袁横脸色骤变,呼吸凝滞扭头得见那上空的天灯簌簌往下落,星火点燃了灯罩就这么落入了军帐之中。

“袭营,敌军袭营了——!”大营四周突然亮起了火把,冲杀的号角声吹响,叫庆军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先灭火还是先迎敌。

“天上落火了!”

“大将军不好了!粮营落入了火星,烧毁了半数之多……”

“宗延黎杀进来了!”

“……”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那山顶上,解虎眼睛酸涩的流眼泪,拉弓不知多少次,带着那百余弓兵不住的变换方位,只为能在最短的距离之内射中天灯。

大营前宗延黎与龙飞观携手冲营,那猛烈的火光之下,婺国之军带着如此凶狠的杀伐之态冲入了敌军大营之中。

袁横看着那怎么也扑不灭的火,心顿时凉了半截。

如此哪里还能不知此为敌军奸计,当下顾不得其他即刻抢救粮营,行保全之法把能从火中抢回来的军资都抢了,下令退回昌丰郡。

岂料卓康顺见袁横连迎敌都不去,直接退走,怒不可遏,断定袁横未战先怯,如此将帅如何领军!

“皇上!”袁横大受其冤,跪倒在卓康顺面前眼中带泪,脸上尽是草灰哽咽说道:“我军粮草不济,军资紧张,若不顾后营迎敌而上才是真正中了敌军奸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