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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延黎最初的想法仅仅只是与乌桓达成互惠共赢的合作罢了。

她没想到乌桓公主竟有如此深远之见,甚至不惜以整个乌桓做赌,要与她达成这场交易。

赛雅语调肯定说道:“宗延将军,我可以为你而战,乌桓所有兵将在此期间任凭将军差遣!”

赛雅将话语都说在了这个份上,宗延黎岂会拒绝这送上门来的肥肉,但是她并未一力应承而下,毕竟赛雅要的不仅仅是北国兵败,还有夺回乌桓王权这一要求。

宗延黎让赛雅公主暂且带着都哲回去养伤,此事事关重大她需要向圣上禀明。

“父亲觉得此举可行?”待赛雅和都哲离去之后,宗延黎这才抬眸看向宗延宏景询问道。

“此举对我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宗延宏景略微点了点头道:“赛雅公主说得对,如今天下局势大概,大乾虽是新君继任,但是……”

“终有一日你我皆要踏上北征之路。”

“乌桓或许会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阿黎,为父看好你。”

宗延宏景眼底满是欣慰和赞叹,还有一种望子终成龙的唏嘘感叹。

要知道他当初对宗延黎的期盼,也仅仅就是能成为统御众部的大将军仅此而已。

是宗延黎自己一步步登高而上,如今的宗延宏景已无能扶持,宛若站在阶梯之下仰望的老父亲,看着他的孩子,走出了一条他少时曾无数次豪言壮语畅想的道路。

宗延黎深知此事的严峻,当下不曾犹豫书写密信,差人秘密送往京都高嘉月手中。

曾经那遥不可及的北部之地,如今竟也在他们的宏图概括之中。

高嘉月难以形容自己在收到宗延黎密信之时的心情,她只是端坐在高位之上,一遍遍的研读着宗延黎的书信,看着她的字迹眼底情绪万分复杂。

或许高嘉月对宗延黎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仰慕二字可以囊括的,她敬佩宗延黎杀敌为战之英勇,倾心于她宛若救世的英雄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之中,更加感激她的一路相扶相助。

如今更是折服于她为大乾铺设的康庄大道。

天下一统。

这等令她目眩神迷的字眼。

高嘉月深深抬眼,将宗延黎的密信妥善收好,沉思良久之后提笔写下了回信,自是对宗延黎无条件的信任和鼎力支持。

“太后娘娘,皇上来了。”身侧红笺低声提醒道。

“嗯。”高嘉月将信密封好,转首递给红笺让她秘密送出,转而起身走出殿外迎上了贺鸿朗。

“母后。”贺鸿朗这一年又长高了些许,已为帝王的他过的很是辛苦。

高嘉月从无溺爱幼子之心,在局势稳定之后不久,高嘉月便开始为贺鸿朗广纳贤才,四处打听那些隐于山林的当世大儒之辈,财帛也好高官也罢,定要将那些大儒请入朝为仕。

而贺鸿朗的课业也在与日俱增,高嘉月不拘泥于让他苦读书案,便是那弓马骑射也都日渐开始提上日程。

若得了空闲还会带他出宫去,亲眼见一见他的百姓,他的子民。

“饿了吗?”高嘉月从不会在他下课之后询问功课,而是如同一个慈爱的母亲,嘘寒问暖与之谈天说地,聊一些趣事。

今年的贺鸿朗已经七岁了。

他逐渐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开始懂事了,接受新鲜事物也很快,正是好学的最好阶段。

高嘉月回信送来的时候,宗延黎正在清点运送来的军资,瞧着这减少了至少三成的军资粮草她有些发难,眼看着这乌桓合盟而来,粮草不增反减,这对他们接下来的战事很不利啊!

“说是今年多地受灾,且庆国打下之后补过去的粮食实在是太多了。”高飞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如今各地都是急缺粮食,实在是难以凑出更多的军粮送来。”

“如今已是盛夏,撑过去撑到秋收就好了。”高飞林转头对着宗延黎说道:“将军,现在只能这样了。”

“我知道了。”宗延黎皱着眉,让人将军资清点完分发下去,而后转身回了营中。

乌桓确定留下之后,宗延黎特地召集了帐下部将言说此事,也算是正式将乌桓公主和都哲介绍给了众人,日后便是盟友了。

蒙奇等人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既是大将军亲口言说,那他们也没表现出什么抗拒的表情,大大方方的上前招呼着,倒是都哲一眼就瞧见了匡行权那挂在腰侧的王剑。

匡行权身躯顿了顿,摘下腰侧王剑说道:“都将军,这王剑既是你心爱的宝剑,我不好夺人所好,今日便物归原主了。”

都哲凝望着匡行权递来的王剑,深深吸了口气苦笑说道:“是我技不如人失了宝剑,我既无能持有,如今换了个新主也好。”

都哲摇头拒绝了匡行权,再度抬起眼来的时候脸上含着笑说道:“希望将军能将其王剑之名发扬光大。”

“哈哈!”匡行权本也没想真给出去,这可是大将军给他的,不过是客套客套。

还好这都哲还算是个懂事的,否则匡行权可要甩脸使绊子了。

旁边看着这一幕的霍文启和解虎几人也跟着露出了笑来,当下都朝着都哲围了过去,纷纷赞叹都将军好心胸,不过三言两语的功夫就已经是哥两好的姿态了。

宗延黎并不知此事,还是事后高飞林说来的。

宗延黎听着也就是笑了笑,这等小事何需她去管束?

如今宗延黎愁的是这军粮如何得来,虽说军粮少了,只要让帐下兄弟们省着点吃,饥一顿饱一顿的那也能活。

可是宗延黎领军以来做的最多的便是舍得粮食,她深切的明白不给兵吃饭,如何能养的出如此精兵强兵?

“将军,符将军在外求见。”就在宗延黎为此一筹莫展的时候,符嘉石突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见过将军。”符嘉石如今这天雷军的名号也是愈发响亮了。

起初军帐之中那些兄弟们还一身的匪气。

如今跟着宗延黎,又在霍文启的帮扶之下,他这天雷军俨然化身成为了一支正规军。

宗延黎抬眼看向符嘉石道:“符将军有何事?”

符嘉石上前来道:“末将听说将军在为粮草之事忧愁?”

“是,你有什么好法子?”宗延黎略微挺直了背脊,抬手示意符嘉石坐下说话,甚至还顺手帮着符嘉石倒了杯茶。

她对待帐下部将素来如此,并不会刻意去端什么架子,特别是在私下相处的时候更是随意许多。

符嘉石也是习以为常了,看着宗延黎点了点头道:“说来不怕将军笑话,您也知道我就是开山立寨起家的,常有遇到这无粮的窘迫境地……”

符嘉石说着挠了挠头说道:“咱们这军粮都是从农户百姓或是官田之中得来了,但是将军您可曾想过那些私田私粮在外有多少?商户手中囤粮更是可怕……”

“您要说我不道义也好,我当初干的那劫富济贫的勾当,我觉得咱们现在也能用用。”符嘉石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宗延黎:“……”

不是,这兄弟是劝她为匪吗?

宗延黎简直有一瞬间的匪夷所思,两世为人她一个将军,第一次被人劝着为匪!?

宗延黎抬手打住了符嘉石的话语:“你等等……”

她冷静下来,抓住符嘉石话语之中的重点。

如今大乾之中并未统一田地,世家官家手底下的田产多的上百亩都有,因着战事的原因,今日失了地明日丢了城,没两年又抢回来了,以至于这土地的情况始终未能统一。

前世宗延黎记得,南部诸国统一之后,新君继位近十年才终于提出了统一度量,统一土地的政策。

“我等若是做出了‘劫富济贫’之事未免也太难看了。”宗延黎深吸一口气,脑海之中思绪回转,眼底露出了几分笑来说道:“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去让公孙先生和无咎先生过来一趟。”宗延黎抬头唤了高飞林入内来说道。

“是。”高飞林应下之后就出去了。

没一会儿公孙璞和詹皓月都过来了,宗延黎三言两语跟二人说了符嘉石的提议,然后身躯往后一躺看着二人说道:“二位先生觉得,我要如何做才能不失体面,保全声名,又能让那些商户不得不送粮而来呢?”

公孙璞和詹皓月两人:“……”

就知道将军唤他们来肯定没好事!

公孙璞略有些为难的皱眉,詹皓月亦是一脸沉思,这事儿恐怕还真是不好做啊。

宗延黎也不着急,让他们慢慢想,自己则是喝完了杯中茶起身说道:“我去找闻年,看看这附近山林可能打猎,打些零嘴来。”

那凉城之中北军和晋国如今没时间来骚扰他们,正是修生养息的好时机,宗延黎自是要让帐下兵马养精蓄锐。

“将军我也去!”蒙奇等人一听这是要打猎去,顿时一个个心痒痒的都闹着要去。

“都去了何人守帐?”宗延黎残忍的拒绝了旁人随行,垂眼看着几人说道:“都老实点待着,明日轮流去。”

蒙奇等人便是再心痒痒也不敢跟宗延黎对着干,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听话留守军营了。

而宗延黎则是带着闻年朝着山林方向去了。

说是去打猎,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这天气闷热的厉害,宗延黎在军中这几日实在有些不方便,所以才寻了个借口离营而去,顺便还能去那溪流之中好好给自己洗个澡。

“你去部署捕猎的陷阱吧。”宗延黎与闻年走了约莫半日才走进了山林灌木之中,跟着水流找到了一处隐秘之处,宗延黎便准备在此洗个澡。

“将军当心。”闻年略有些不放心说道:“我去砍些木头制作工具,就守在外边。

“嗯。”宗延黎摆手,与他倒是没什么好见外的了。

闻年听话的转身走了。

宗延黎脱下衣物走入了水中,冰凉的溪水叫她凉快了好一会儿,低头钻去水里狠狠搓洗着自己都快油垢的头发。

闻年背对着溪边,坐在树后灌木遮掩的地方,手中拿着一柄短刃认真的削尖树枝,耳尖微动似乎能听到那溪水被拍打的声响,以此来确定宗延黎是否有危险。

宗延黎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爽利的衣裳,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随意披散着湿发,任由夏风吹干,而后让闻年也去洗洗,自己则是蹲坐在刚刚闻年坐着的位置,帮着一起削木头。

“这些东西倒是精巧。”宗延黎不会捕猎只会围猎,故而今日也就是跟在闻年身后,看着他布置陷阱,偶尔帮着挖挖坑什么的,大多数时候都是靠在一边抱臂看着。

“幼时除了练武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捕猎。”闻年小心的布置好陷阱之后退开,站起身看向宗延黎道。

“你幼时可有伙伴?”这还是闻年第一次提及自己幼时之事,宗延黎随口询问道。

闻年沉默了一瞬,摇头说道:“不太有。”

他的武艺自小就展现出了极大的天赋,同辈之中无人是他的对手,他话不多更没什么笑脸,久而久之便无人与之相交了。

所以当初在平南营,宗延黎竟能如此与他对练,甚至武艺远胜于他,闻年是从心底的折服。

宗延黎哈哈一笑,也有些感叹说道:“我也与你一样。”

宗延黎和闻年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而后布置好了陷阱便退回到了溪边。

“这鬼地方真能摸上来虾蟹?”宗延黎皱着眉学着闻年去翻石头,素来无所不能的大将军,竟也有失利的一天。

“将军还是坐着吧。”闻年看着宗延黎一脚把那巨石踹开的架势,有些忍俊不禁。

“……”宗延黎上岸,拧干衣角面色冷峻盯着闻年。

闻年摸上来了不少虾蟹,然后用木签子一个个穿上了。

等到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宗延黎已经坐在篝火边等着那虾蟹烤熟享用了。

闻年正要帮宗延黎剥去虾壳,宗延黎已经干脆利落的一整个塞进嘴里嚼吧嚼吧,然后扭头吐出了虾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