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宗延光赫眼眸亮起,转头看向宗延黎。
宗延黎无奈笑道:“哪有那般夸张,军中藏龙卧虎之辈众多,我岂能都打一遍?”
宗延黎神色平淡,那些未曾交手过的实在不好论胜负的。
宗延光赫兴致勃勃的询问高飞林,以前父亲在军中是什么样子,高飞林看了宗延黎一眼,见他并无阻拦之意,当下也挑拣着有趣的话语说来,说宗延黎入新兵营没多久就上了战场。
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立下大功,那名号都传到他们营来了……
宗延光赫听过许多宗延黎成名之后,领军而战的战事,但是却从未听过还是和小兵小卒的宗延黎所经历过的,他觉得万分兴奇。
几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说,等到了宗延宏景府上这小子还觉得意犹未尽的。
“二伯公!”好在宗延光赫见到了宗延宏图的时候,对其也甚是想念,欢呼着跑了过去。
“二伯。”宗延黎上前俯身拜见。
“怎么还这么大老远的跑来?”宗延宏图口中说着责怪的话语,脸上却堆满了笑,多年未见二伯脸上的皱纹更为深切了,头发也白了一片,穿着简单的长衫,看着就像是个再为寻常不过的老者一般。
宗延黎目光有些复杂,觉得心酸又庆幸,还能得见二伯老去的模样啊。
宗延宏图所居住的宅院不大不小,因着孤身一人没娶妻也没纳妾的,这宅院竟显得有些冷清,偶尔得见扫洒的奴仆走动,这还是宗延黎第一次来到二伯的居所。
以前宗延宏图吃住都在军中,自从上一次负伤退居下来之后,才置办的这宅子,也就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罢了。
“父亲你看,这是二伯公给我弄的练武场!”宗延光赫倒是对这地方很熟悉,喜滋滋的拉着宗延黎在庭院中闲逛说道:“这个这个!稻草人是二伯公教我射箭扎的。”
“父亲看这个,是我刻下的名字……”
这个小院之中有很多宗延光赫留下的痕迹,似乎也是宗延宏图与之爷孙二人留下的回忆。
宗延黎一一看去,最后回头对着宗延宏图道:“二伯有心了。”
宗延宏图笑着摆了摆手道:“我没做什么,这都是些逗小孩的玩意儿罢了,进内说话吧。”
宗延黎让高飞林看着宗延光赫,随即转身随着宗延宏图去了厅中入座。
“寿西郡那边情况如何了?”宗延宏图抬起眼看向宗延黎询问道。
“基本恢复正轨了,我让四叔接管了寿西郡的军防,当下在筹集兵力,准备年后发兵北国。”宗延黎将近期的事情简单言说了一二,宗延宏图听着缓缓点头。
然后又问及了此番北伐,齐国与乌桓之事。
宗延黎大致说来,大部分的事情宗延宏图都知道的,如今听宗延黎再说一遍心下还是万分唏嘘道:“当真是厉害,齐国在北地当属大国,若不是得了那位女谋,恐怕想要拿下齐国可没这么容易。”
宗延宏图笑着看向宗延黎道:“你能如此知人善用,也难怪能成大事。”
宗延黎垂眸笑了笑,便听宗延宏图继续道:“当年能与乌桓公主为盟,今日敢用女谋,实在是强过了太多人。”
或许在很多人的眼中,对女子都会不由自主的轻视。
宗延黎能有今日成就,她自己的本事无可厚非,更多的是她每一步路走的都相当的漂亮,齐国倒台三国联军勘破,甚至胆敢直接舍弃齐国,拱手让给乌桓。
她的胆识和魄力,这天底下有几人能有?
“宗延氏有你在,我们这些做叔伯的也安心。”宗延宏图眉眼舒展,对着宗延黎有些可惜说道:“只可惜了你那幼子生母,如今孩子还小,不打算再娶?”
“……”宗延黎有些无奈看向宗延宏图:“二伯,我无心嫁娶……”
“已为宗延氏添了香火,足够了。”宗延黎叹了口气说道:“战局当前,我也不想为此分心。”
宗延宏图也就是一说,见宗延黎并无这个意思,当下收了话头说道:“还未见过你那位幼子,日后得空带来我瞧瞧。”
宗延黎当即应下:“一定。”
二人说了会儿话,高飞林也陪着宗延光赫回来了。
宗延宏图为他们安排了客房,让宗延黎先下去洗漱休息一番,晚些一同用膳。
宗延宏图从外面酒楼定了一桌酒席,他这府上的厨子做的东西简单,宗延黎难得来一次,他这个做二伯的自然是想好好招待了,这么些年又不曾娶妻生子,攒下的钱财也是不少,如今年老了该花也就花了。
宗延黎打算在此小住几日,最开心的就属宗延光赫了。
“雷吉亮听闻你来了昌丰郡,说是要带着家眷前来拜访。”随着宗延黎抵达昌丰郡,没两日就收到了许多拜帖,其中东冀城的雷吉亮和南台的宋志远都赶着要来拜见。
“好。”宗延黎点头应允,当初她求援之际,诸位将军们八方来援,宗延黎可都记着这份恩情,而今自当是见见了。
雷吉亮到来那日,宗延黎正拿着长刀在院子里挥刀,收获了宗延光赫这么大一个迷弟。
转过头之时就看到雷吉亮啪啪的鼓掌道:“多年不见,大将军威风不减当年啊!”
宗延黎收刀放在一边,朝着雷吉亮走了过去道:“雷将军!”
雷吉亮哈哈大笑,与宗延黎交握双手碰了碰肩膀,身后跟着雷吉亮前来的雷绮美这才走上前面拜道:“见过义兄。”
“义妹也来了?”宗延黎看见雷绮美的时候愣了愣,实在是已经有些认不出了,昔日活泼的小姑娘如今也梳着妇人的发髻,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瞧着年岁有个七八岁了。
“这是我夫君和两个孩子。”雷绮美扬起笑脸对着宗延黎介绍道。
“见过大将军。”那站在雷绮美身侧的男子高大憨厚,略有些紧张对着宗延黎俯身拜道。
“无需这般客气。”宗延黎抬手虚扶一把,目光落在她那两个孩子身上笑道:“多年不见,义妹这两孩子真是长得可爱。”
“光赫,过来。”宗延黎转身唤道。
“这是我那义子,当是虚长两岁。”宗延黎笑着说道:“光赫,带弟弟妹妹去玩。”
宗延光赫很懂事的上前见礼,而后才热情的邀请弟弟妹妹去玩了。
宗延黎抬手请雷吉亮等人去正厅说话,一边派人去寻宗延宏图,二伯上街打酒去了,说是那酒肆的酒最是好喝,早早要去定下来,这一去好半天也没见回来。
“雷将军近来可好?”宗延黎让人奉茶,众人入了座她这才开口询问道。
“我哪能有什么好不好的,成天都没啥事,还是当年跟着将军在外征战来的痛快!”雷吉亮语气之中满是怀念,其实此番他就想去寿西郡了。
奈何年事已高,家中儿孙都不愿意他再去冒险,如今心中多了牵挂,也是没办法。
宗延黎听着也是笑了起来,雷吉亮继续说道:“此番寿西郡之事我等也是知晓了,将军……节哀。”
宗延黎如今已是平静了,点了点头应着,雷吉亮提及宗延宏景满口的敬佩可惜,大约是不想让宗延黎伤心,故而并未多言,转而问起了北地的情况。
正聊的火热的时候,宗延宏图从外回来了。
当下又是一番寒暄,这庭院之中热闹了不少。
“哇,这是真的刀诶!”而此时院外,宗延光赫正在炫耀自己的短刃,很是得意的说道:“这是父亲送给我的!”
“我阿爹也送了我刀……”雷宇蒙急忙说道:“但是阿爹说我还小,要长大才能用真的刀……”
“我可跟你不一样,我父亲可是大将军!我已经在军中训练了,以后可是要上阵杀敌的!”宗延光赫目光很是清正说道:“那些坏人,把我祖父打伤了,我要给祖父报仇。”
“光赫哥哥你真厉害。”雷思璇很是崇拜的看向宗延光赫道。
宗延光赫在他们展示自己的武艺,惹得两个小的惊叹连连。
宗延黎出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觉得很有趣,笑着上前来招呼宗延光赫来打招呼,雷吉亮一家已经准备离去,自然不能在这里留宿,而是住去了客栈。
此番是为来见宗延黎,也是顺便来昌丰郡玩玩。
宗延黎送他们离开,定下了明日来府上赴宴,这前脚刚把雷吉亮送走,宋志远与向安就拎着大包小包来了,宗延黎也见到了向安的妻儿,又免不了一番寒暄。
再把人送走,一同邀约明日前来赴宴之后,都已经是晚上了。
“哎哟……”宗延宏图垂着自己老胳膊老腿的,满脸唏嘘说道:“还是你小子面子大,瞧瞧这一个个来的……”
“二伯身体这般不好?”宗延黎没在意宗延宏图说的话,倒是对宗延宏图这疲惫的样子有些担忧道:“可有请大夫来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人老了毛病多了。”宗延宏图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说道:“歇会儿就好了。”
宗延黎难掩的忧心,看着宗延宏图离去的身影,心中想着等过几日去找大夫来给二伯瞧瞧。
二伯没娶妻生子,她这个做侄儿的理当为其养老。
宗延黎暗暗记下此事,回去让高飞林留意一下,第二日早早起来开始准备宴客之事,把酒楼的厨子请来了家中,再亲自出去采买新鲜的食材,如此忙活了一早上。
雷吉亮和宋志远前后脚到来,二人也是多年不见,如今坐在一块儿也是互相寒暄说话。
“将军,门口来了个人,说是求见宗延将军。”正在宗延黎待客之时,却听闻门口小厮匆匆而来,脸上神色有些惊奇又古怪说道:“是个女人,看着……”
那小厮说不上来,宗延黎有些疑惑了,她在昌丰郡还能打哪认识女人?
雷吉亮和宋志远几人目光都变得调侃起来,笑呵呵的看向宗延黎道:“大将军莫不是还有什么红颜知己?”
宗延黎失笑摇头,抬脚跟着小厮出去了,雷吉亮几人许是觉得有热闹可看,竟也眼巴巴的跟着出来看热闹了。
宗延黎到了府门前才明白为什么小厮是那个表情了,因为这停在府门口的马车实在是扎眼,香气飘飘的看着就极为风尘,不像是正经人家所用的马车。
那站在马车边的女子穿着一身彩衣,身段实在是看着诱人,头上带着帷帽,身旁跟着的女子皆是如此装扮。
见到宗延黎从府门出来,那为首的女子这才走上前来,然后就这么对着宗延黎跪下了。
“姑娘?”宗延黎愣住了。
“将军可还记得奴家?”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伸手掀开了脸上的帷帽,露出了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蛋,精致的妆容将她的面貌描绘的非常漂亮。
“你……”
宗延黎辨认了片刻,带着几分不确定道:“你是狸奴?”
昔日宗延黎攻入庆国,帐下将士出去寻欢作乐,凌虐那些女子,便是狸奴找上门来要一个说法,而现在眼前站着的这位美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那姑娘。
“将军还记得奴家。”狸奴喜极而泣,眼中含着泪却不敢近前半步。
“昔日得将军相救,奴自知身份低贱本不欲打扰,今日听闻将军到来,故来叩谢将军大恩。”狸奴退后让开,身后随从抬上来一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竟是一大箱的金银珠宝。
狸奴微微咬唇说道:“将军不止救了我,救的是我的众多姐妹。”
她重新跪下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将军切勿嫌弃,这些钱……是干净的。”
宗延黎大受震动,主动走上前将她扶了起来,看着狸奴说道:“无需这般客气,我所做之事不足一提,竟能叫你牵挂多年,当年是我帐下兵卒不懂规矩在前。”
“这些钱你们拿回去,日后也好为自己寻一安身之地。”宗延黎语调平和,她太知道了,这些姑娘总有年华老去的一天,又怎能一直做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