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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桑才杰便是在这时到来的,他的肩头落着白雪,跨进帐来的时候那白雪就消融了。

入帐内得见宗延黎和宗延光赫,微微俯身对着宗延光赫点头,才看向宗延黎道:“探子来报,鲁国国君驾崩了。”

宗延黎眸色一震,嘶哑的声音自口中传来:“驾崩了?”

桑才杰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鲁军军旗降下,全军素缟挂起了白幡。”

“早有消息传闻鲁国国君病重卧榻,没想到这么快就驾崩了……”桑才杰神色略显凝重看向宗延黎道:“不知鲁国新君所立会是何人。”

“已经不重要了。”宗延黎微微低眉,似有几分沉吟才哑声说道:“年后,破周郡入皇城。”

“是。”桑才杰神色一凛当即恭声应下。

冬月里的暖阳最是舒服,闻年做了个躺椅,让宗延黎可以躺在帐外晒晒太阳。

陆沛白知晓宗延黎养伤之际甚是无趣,托桑才杰为她寻来了一把琴,无事之时便抱着琴来见宗延黎,端坐在侧为其抚琴奏曲,在这纷乱的战局之中,竟能听得一曲仙乐,实在是叫人舒心。

宗延黎不擅音律,对此也就是听个响罢了,她实在是太自律了,以至于从未有过花天酒地之时,即便是回京,对京中各方宴请也尽数以军务为由推脱,更别谈去什么风月场所了。

如今在这军中听得如此乐曲,抬眼得见詹皓月甚有雅致,手持折扇随着乐声起舞,竟是无端的觉得自己好似过上了什么腐败日子。

不过——

詹皓月如今已是中年,再不似当初那风流不羁的样子,这舞的吧……

实在有些让人没什么胃口。

宗延黎默默闭上眼,不想打击了咱们自诩雅客的无咎先生。

“这在干什么,跳大神呢?”符嘉石和卢昊二人到来之时就看到了如此一幕,瞧着詹皓月甩袖的动作两人齐齐往后一退,颇有些敬畏的看着这一幕,险些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大型驱邪现场。

“咱将军是负伤了,不是中邪了。”

“……”

詹皓月脚下一顿,黑着脸瞪着符嘉石和卢昊两人满脸怒容。

庄承弼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周沧看着终于不跳了的詹皓月,大大松了一口气,驱没驱邪不知道,再跳下去他觉得自己都快被送走了。

宗延黎咳嗽两声打破了当下氛围,对着符嘉石二人道:“何事?”

“将军,今日外巡之时发现了一支敌军队伍,似为薪柴而出城而来。”符嘉石连忙上前开口说道:“我等寻迹追去,抓住了一个人,从其口中撬出了点鲁军的消息。”

“卑恩斯似因阚石战死,国君驾崩而大受打击,吐血昏迷,鲁军之中乱了阵脚,隐有分崩离析之像。”

宗延黎神色微凝,抬声说道:“这是个好时机,立即写一封劝降书,送至鲁军手中。”

她倒是不指望能以一封书信就让鲁国受降,这劝降书不过是催化剂,让鲁军更快分崩离析,动摇军心的关键之物。

果不其然,那劝降书送至鲁军手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本就因国君驾崩而惶恐不安的将士们都为此而动摇,大乾兵马之强壮他们有目共睹,山河国破的难安让将士们再难坚定护国之心。

国君都驾崩了,新君迟迟不曾继位,将士们军心自然不稳,偏偏这等关头大将军吐血昏迷,宗延黎这封劝降书来的实在是正中眉心。

“取,取笔墨来。”卑恩斯捂着绞痛的心口,抬声吩咐道。

“大将军……”身旁亲兵取来笔墨,看着卑恩斯提笔书写,待看清卑恩斯写得是什么之后整张脸唰的一下就白了,扑通跪在了地上满目错愕道:“将军不可啊!”

“本将军别无选择。”卑恩斯缓缓搁下笔,神色灰败看向下首之人道:“此事乃我一人之责,若此番得以保全鲁国,我自请圣裁。”

“去,贴榜昭告全军。”卑恩斯闭上眼,咽下喉间苦涩。

那下首亲兵颤抖的捧着这一页薄纸,却好似觉得拿在手中重若千斤。

卑恩斯所写不是别的,而是伪造的‘圣谕’。

上书言明新君已定继位称帝,不日便择兵来援,又道新君立国之初,定国安邦之众封侯拜将!

这一封伪造的‘圣谕’一经贴出,霎时之间引起全军震动,原本溃散的军心硬是被稳住了,为让将士们切实体会到‘新君’之策,卑恩斯近乎变卖所有家产,拿出全身积蓄采买粮草军资充盈军中。

哪怕对于现在鲁军而言,此举不过是杯水车薪,可是这些军资粮草运送至军中的时候,却是让全军将士心中大定!

他们还有国君,还有希望!

寒冬腊月,飘落鹅毛大雪,军帐之中炊烟袅袅,将士们围着灶炉喝着鲜美的羊汤。

两厢对比可谓天差地别。

宗延黎最后一次换药之后,萧天和留下了许多话语,此番重伤虽侥幸救回一命,却也对身体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她永远的失去了一根肋骨,五脏受损程度不可预估,若想恢复到全盛时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脖颈处的伤口长出了新肉,五指日渐恢复,但是那留存下来的疤痕却难以抹除。

“我已至中年,本就不能同年轻之时相提并论。”宗延黎听着萧天和的话语敛下眼眸,缓慢的抓握着僵硬的五指,她的声音还是如此嘶哑。

“鲁军已不足为惧,北伐归期近在眼前,天下……已尽归大乾。”

“已足够了。”

她缓缓抬眸,面上神色一如既往的平和宁静,黑色的眼眸未曾有分毫更改,她的目标始终坚定。

萧天和端看着眼前的宗延黎,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抬手对着宗延黎俯身作揖,这一拜似是道尽了他的钦佩敬仰,昔日因三哥之死他心存芥蒂,可时至今日,他才方觉当年的自己是何等小人之心。

他佩服的不仅仅是宗延黎,更是身为女子的她,有着不输天下人的坚毅之心,这太令人惊叹了。

岁岁年年,又一年。

龙飞光等人为庆宗延黎重伤痊愈,不知从何处寻来了爆竹,于新春正月里炸响了。

众人捂着耳朵,一个个喜笑颜开眼中满是亮光,这大抵是他们最期盼的一年。

宗延黎端坐在高位之上,端着温茶浅抿一口,自口中哈出几分热气,透过那迷蒙的白气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满是安定。

三十七岁的宗延黎已是满身伤痛,唯有那一腔热血依旧,两世为人两世征战,她从未有一刻动摇自己的信念,为将如此,当不负将军之名。

“将军。”耳畔唤声传来,宗延黎抬眼望去,眼前逐渐清明,对上了裴良略带担忧的眸子,他低声问她:“将军可是身体不适?”

“不曾。”宗延黎微微坐直身躯,语调嘶哑却说不出的平静,端看着裴良淡淡一笑道:“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将军若是累了,不如先回去歇着。”裴良轻声说道:“年夜漫长,年年如此,倒不必这般守着。”

宗延黎却是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鲁国已撑不到下一个年,待鲁国覆灭,我等也该归家了,将士们再聚此处却不知是何年月……”

今年或许是他们共同守夜的最后一个年节。

再无战事本该是高兴的,可真的说来却又莫名的让人心中酸涩。

裴良闻言愣了愣,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这般世上再无亲人的,若归京之后论功行赏,想来兄弟们再想聚于一处确实是有些困难了。

“若无战事,将军打算做什么?”裴良微微偏头看着宗延黎询问道。

“守国,养兵,辅君。”宗延黎笑了笑,她绝对说不出什么卸甲归田,颐养天年的话语来,天下虽暂无战事,却不代表永远不会再有战事,大乾连年征伐正是休养生息的大好机会。

她还有家族,还有子嗣,若在此等荣耀加身之际解甲归田,那她就不是宗延黎了。

属于她的时代远没有结束,宗延黎或许终将死去,但是宗延氏却依旧会延续下去。

所以她的目标始终如一。

裴良眸色清亮,听着宗延黎这短短六个字,只觉得心中大定,深深对着宗延黎俯身拜下,眼底满是赞誉敬仰之色。

至此裴良也明白了,宗延黎从不在乎自己女子之身非要大白于天下,更不会以满身功勋做赌,提出告于世人自己的身份以此获得认可,她的强大之处在于,她坚定的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

“将军可觉得遗憾?”裴良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唇看向宗延黎低声道。

“……或许。”

“……”

两人陷入了沉寂,天下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没有人可以永远的如愿以偿,即便是重生归来的宗延黎,已填平前世诸多遗憾,难道今生的她就没有半分遗憾之处了?

宗延黎无法言说,她只抬手端起桌上茶盏浅抿一口,漆黑的眼眸望向夜空远方,万千话语藏于心,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