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公公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外面的禁军呼啦啦地冲进来,抓着顾家的箱子和包袱就要往外扔。
老夫人急的不行,赶紧让人拦住,说再给她们一些时间。
毕竟,体体面面地走出去,和被禁军连人带行李扔出去,这是不一样的,若是真的被扔出去,外面的人该怎么看他们顾家?
“沈忆舒,都到这一步了,你还不赶紧去把房契地契拿过来!”老夫人愤怒着。
“和离书呢?”沈忆舒神色淡淡。
她的从容和顾家人的急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京墨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看向沈忆舒,开口问道:
“阿舒,真的要闹到这一步吗?”
沈忆舒听到他的声音,眼神沉了下来,抬头间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
“说起来有件事我很好奇,那日上山去昭明寺,你说去前方探路,怎么一去不回呢?听说那些匪徒在公堂之上招供,是你勾结他们想要杀我,顾京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顾京墨辩解的话哽在嘴里,说不出来。
沈忆舒的眼神,就像那天上山的时候,看她的目光一模一样,好像把什么都看穿了:
“顾京墨,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当日去昭明寺的路上,你摆出两条路让我选择,如今我也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写了和离书,放我离开,我给顾家一栋宅子和三千两银票,给你们留足体面,让你们有时间度过这一关。”
“要么咱们就这么耗着,等着郑公公过来,连人带物把大家赶出去,然后以抗旨的罪名把大家押入大牢。”
“你怎么选我都无所谓,就看你们能不能承担这个代价。”
说完这话,沈忆舒便不再开口。
其实,她本可以不把宅子和三千两银票给顾家,但若真的没有半点好处,顾家选择和离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少。
为了避免麻烦,这点东西就当是破财免灾了,反正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顾家人听了沈忆舒的话,面面相觑。
她们舍不得沈忆舒的财产,可她们心里也明白,若是她真的豁出去什么都不管,那顾家抗旨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书香门第的名声,清流世家的体面,顾京墨的前途,顾明良的官声,乃至整个顾家的未来,可能都会因此而受损。
沈忆舒态度坚决,她是真的能豁的出去。
也是在这一刻,顾京墨才真正明白,原来沈忆舒要和离,从来都不是在欲擒故纵,她是真的想跟他一刀两断。
甚至为了和离,能眼睁睁看着顾家,一步步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说不定,这背后还有她的手笔。
“准备笔墨吧。”顾京墨朝着身后的小厮吩咐着。
“京墨!”老夫人试图阻止。
“祖母,和离与抗旨,您要选哪一个?”顾京墨反问。
老夫人哑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顾京墨提笔落下。
顾京墨的确是昔日京城最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这和离书他曾经看过一次,便能记得一字不差,短短时间挥笔而就。
写完之后,他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又盖上了私章。
一套流程结束之后,他举着纸张吹了吹,待墨迹将干时递给沈忆舒,但在递过去的时候,他的手微微颤抖:
“阿舒,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沈忆舒小心翼翼接过纸张,仔细从头到尾阅读一遍,又检查了名字和印章,确定没有任何错处之后,才交给红玉收起来,说道: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该问你自己。”
“当你的心游离在苏姑娘身上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我们之间不会有以后了。”
说完这话,沈忆舒转身就要走。
“和离书给你了,房契地契和银票呢?”大夫人赶紧提醒着,“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去找郑公公讨这些东西吧?”
沈忆舒冲着绿柳使了个眼色,却见绿柳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扔给了顾京墨。
顾京墨打开看了看,冲着大夫人点了点头。
“你骗我们?”大夫人怒道,“你根本没有把它交给郑公公保管,若是早知道……”
若是早知道,刚才就直接搜身了,可她却被沈忆舒一句话吓住,以为东西真的放在郑公公手里,从而错失了机会。
沈忆舒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然后走的毫不犹豫。
顾家众人看着沈忆舒的背影,一时间神色各异——
除了二房是真心替沈忆舒脱离虎狼窝而感到高兴之外,其他人都觉得懊恼和心疼,懊恼刚才没直接搜身,心疼丢了沈忆舒这么个大金疙瘩。
顾京墨看着房契地契,开口说道:
“如今宅子有了,赶紧搬家吧,别让郑公公久等,等我们搬过去熟悉了位置,还得派人去各个衙门,通知爹和二叔三叔他们。”
否则家里的老爷们下了职,回错了家,那可就闹笑话了。
话音落下,顾家人赶紧行动起来。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的,在禁军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顾家人动作很快,全然不似先前拖拖拉拉的模样。
此时此刻,沈忆舒已经走到了这栋宅子的大门口。
她看见郑公公,福身给他行了个礼,算是感谢刚才他对自己的掩护。
先前老夫人问他要东西,他也没说东西不在自己手上,反而下令禁军扔行李,直接推了顾家一把,也让沈忆舒的计划,最终得以成功。
沈忆舒本应该对郑公公道谢的,只是此处人多眼杂,便也罢了,日后再找机会。
随后,她一步一步,坚定又决绝地走出了这栋宅子的大门。
出去之后,她转身回望,看着门口牌匾上的“顾府”两个字,眼眶微红:
“我终于还是走出来了。”
她拿了和离书,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走出来了,没有在那群吸血虫的啃食下丢掉性命,也不曾被她们困在这里耗尽余生。
不枉费她费尽心思,谋算这一场。
“恭喜姑娘得偿所愿,重获新生。”绿柳扶着沈忆舒,脸上堆满了喜悦的笑容。
“走,先去官衙销了与顾京墨之间的婚书,然后再回沈宅。”沈忆舒吩咐道,“从今日起,我与顾家,再无任何关系。”
从今往后,她不是什么顾家少夫人,只是她自己,沈忆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