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萧承钰和顾京墨对峙的时候,沈忆舒在挨个儿给那五十个将士把脉,越是把脉,就越是绝望。
柳军医看沈忆舒实在脸色不好,便问道:
“沈姑娘,这些人身上的毒,确实是解了,如今脉象已经正常,您之前说的第二层毒,请恕老朽无能,没有发现。”
“照目前看来,情况应该还算好,你为何如此忧心忡忡啊?”
沈忆舒笑得苦涩,只说道:
“柳前辈,您对毒术一道研究的并不深入,可您回头看看那三位太医,号称太医院里最精通解毒的人,他们是何表情?”
柳军医回头看去,将那三位太医的表情尽收眼底:
蹙眉,忧心,不解,疑惑。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看到了正常脉象的表情。
于是,柳军医心里一咯噔,忙拉着附近的刘太医问道:
“刘兄,情况如何?”
此时,萧承钰早已几句话把顾京墨怼的哑口无言,他转过头来,看着十一营那些已经清醒的将士们,正好听到了柳军医的问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刘太医,他紧张地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手都直哆嗦:
“不太妙啊。”
顾京墨一听这三个字,顿时反驳:
“哪里不太妙?五十个人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刘太医,你该不会是被沈忆舒收买了吧?”
刘太医终于体会到了跟蠢人说话的感受,他并不理会顾京墨,只跟身旁的柳军医探讨:
“脉象摸着确实正常,但未免太正常了,柳兄,北境军将士们多年征战,战场上刀枪无眼,难道他们从未受过伤?”
“若是受过伤,不论是明伤暗伤,都会在身体上反馈出来,可你摸这脉象,却是分毫无损,像是整个身体处于巅峰状态,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中毒的脉象我看过,苏神医的解毒方子我也看过,我敢肯定,单单是解毒,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现在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仁嘉县主先前说的两层毒,已经被诱发出现了,才造成了将士们如此奇特的脉象,可老朽舔为太医三十年,竟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毒!”
几个军医一听这话,赶紧亲自上手把脉验证。
王军医径直走到一个小将跟前,伸手给他把脉,良久之后,他才开口:
“此子名叫董奂,是老夫的同乡,来从军后,老夫难免对他有些照顾,因此记得很清楚,半年多前行军布防图被泄露,北境军遭遇第一次惨败,侥幸存活的将士个个都身受重伤,董奂就是其中之一。”
“他那时候肺部中箭,箭深入肺腑三寸,就算后来治好了外伤,但肺部的伤势却不可逆,如今给他把脉,却见他肺腑康健,像是从未受过伤,便知刘太医所言属实。”
太医和军医都这么说,那么这五十个将士身体有问题,便不再是沈忆舒的一家之言。
苏落葵脸色苍白,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怎么会呢?怎么会真的有第二层毒呢?”
“怎么不会?”萧承钰极尽讽刺,“现在,你总算可以承认自己学艺不精了吧?”
苏落葵怎么可能会承认,她向来以自己的医术为傲,闻言便道:
“是,我可能确实没有诊出第二层毒,但是我也没有犯错误,我为十一营的士兵解了第一层毒,即便诱发了第二层毒,却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他们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身体还越发康健,这岂不是好事?”
沈忆舒听了她这话,不由得冷笑:
“苏落葵,枉你自称药王谷弟子,枉你自诩医术无双,你怎么就不明白,随着时间的流逝,生老病死、身体衰弱,那是自然规律,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能够逆转。”
“药王谷哪怕再怎么天下闻名,号称活死人、肉白骨,那也只是外界对药王谷不了解时,说出去的夸张吹嘘之词,我不管你师从于谁,你师傅难道没告诉你,一切有违自然规律的东西,都是有伤天和的异端?”
“十一营这五十个兄弟,因为被你诱发了第二层毒,身体返回到巅峰状态,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错!大错特错!别看他们现在无恙,但他们的寿命却已经所剩无几了!”
苏落葵是医者,水平说实话不算差,她知道沈忆舒说的是对的。
人体生老病死是规律,医者只能用手段,延缓衰老、治疗疾病,却无法让已经衰老残破的身体,重回巅峰。
但她依旧不想承认,自己被沈忆舒比下去,她辩解道:
“你说的这第二层毒,闻所未闻,不管是军医们还是太医们,甚至包括我,都从未见过,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说不定,这就是你的一面之词,更有甚者,就是你动的手脚!”
沈忆舒气笑了,她反问:
“所以,你是明知自己犯下大错,无可辩解,所以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了,是吗?”
“好,我来告诉你,为何我会对这种毒如此了解!因为它就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美人消’!”
“顾京墨!你来给你这号称神医的夫人,解释一下,什么是美人消!”
顾京墨听了这话,脸色惨白,喏了喏嘴唇,开口道:
“美人消,天下奇毒,无药可解,中毒者会在七天之内毒发身亡,而在死亡前的那一刻,身体会恢复到最美、最巅峰的状态。”
“沈忆舒的母亲,昔年为了救顾家女眷,便是身中此毒,七日之内香消玉殒,而沈忆舒是她母亲剖腹取出来的。”
十一营的五十个兄弟,目前的身体也是回到了巅峰状态,跟美人消的症状很相似,只是与沈忆舒的母亲当年所中之毒,又有所不同。
将士们所中的第二层毒,应该是美人消的变种,只要不诱发,慢慢拔除,他们是不会中毒的,也就是说还有缓和的余地。
可若是有人用错了方法,直接解第一层毒,那将会立刻诱发第二层毒,并且瞬间侵蚀将士们的身体,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舒云曦当年剖腹取子后,也是硬生生熬了七日才去世,可这五十个兄弟,却已经快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沈忆舒眼眶含泪,解释道:
“我母亲因美人消而死,我自己受困于美人消余毒二十年,我前半辈子从能读书开始,就在研究这种毒。”
“所以当时我一进军营,把脉之后,便察觉出来了,故而才用了费时费力的法子,给他们拔出毒素,苦心孤诣想要保住他们的命。”
“可是你,苏落葵,你究竟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