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楼下大厅的门,宋春驰才发现今天是个阴天。
虽然只是清晨,但也感受到了些许闷热,天空被阴云笼罩,连日影都看不见。
这种天气,过两天说不定要下雨。
是不是提前准备一把伞会比较好呢?宋春驰如此想到。刚睡醒的脑子有点漫无边际,在淋个痛快和不想变成落汤鸡之间左右摇摆。
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反应迟钝,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宋春驰下意识把人扶住,张口就是道歉:“啊哟,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那人客气回道:“没事。”
这声音听着耳熟,宋春驰想着定睛一看,果然是个熟人,“是你啊。”
10号位龚云,来自【土豆牛肉拌饭】公会。
他还穿着那件咖啡色的针织外套,脸色有些苍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关系,宋春驰总觉得对方有些脆弱,握着他手腕都不敢松开,万一自己一松手,人“啪”一下直接躺地上了,那多吓人啊。
想着眼神一扫,发现龚云的手在微微发抖。
不由更加紧张,关心问道:“你真的没事?我怎么感觉你马上就要晕倒了?”
龚云礼貌微笑,摇头想说什么,身体却是一晃。这下就算他说没事,估计别人也不会信了。
他默默把到嘴的“没事”换成:“应该是有些低血糖。”
“低血糖?这问题可大可小啊。你现在难受吗?头晕吗?想不想吐?有力气吗?对了,可能是因为太早了,你饿了!正好我要去吃早餐,我们一起啊!”
青年连珠炮一样的语速和出乎意料的提议将龚云打懵了。
本该是陌生人,保持拘谨疏离,就算碰见了也要避开,或者点头之交,结果这个叫宋春驰的青年一直抓着他,热情的、毫不虚伪的关心将他完全包围。
也许是因为低血糖的影响,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时,已经和宋春驰来到了街上一家早餐店前。
吃早餐的整个过程,龚云都有些如坐针毡,每次宋春驰开启话题,或者和他眼神对上时,龚云都觉得宋春驰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罪恶快感,嘴角的笑是在嘲讽自己。
毕竟表现得太明显了。
已经特意早起了,怎么还会碰到竞争对手呢。
这家伙也怪得很。
龚云忍不住想,自己都已经拒绝了,他干嘛还要那么多事,也不嫌麻烦?明明可以在道歉之后各走各的... ...
“嗯!这叉烧包真好吃!皮又软馅又香!”
思绪纷乱间,听到宋春驰再度发出感叹,龚云就觉得不好,果然听到他下一句是热情的分享。
“你也吃个试试啊!”
一个白胖胖香喷喷的叉烧包怼到他面前。
龚云抬眼望向宋春驰,正想拒绝,对面的青年忽地加深了笑容,眼睛眨了眨,语气里带出两分不好意思,“其实我是看你点的米糕,觉得肯定好吃,想用这个和你换一块。可以吗?”
说着目光就落在他手边那叠码放整齐、雪白绵软的米糕上,直勾勾看着,像是馋得极了,连嘴巴都抿紧,脸颊边陷出个浅浅的酒窝。
搞什么啊这家伙。
虽然心里吐槽,但看着他这样,龚云竟然有种不忍心拒绝的感觉。
他清咳一声,默默把米糕碟子推到了宋春驰面前。
宋春驰眼睛倏地一亮,
伸手拿了米糕,另一只手还举着叉烧包,固执地杵在他眼前。
龚云只好接过。
吃着叉烧包,龚云心想,确实很香。
吃饱喝足之后宋春驰就站起来,笑眯眯地问:“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吗?”
龚云胡乱点头,青年话多得很,坐一起不过半小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半年的话都说完了。
现在他只想眼前这烦人的家伙赶紧消失,留自己独处,修复一下被过分活泼的气氛伤到的心灵。
宋春驰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疏离,也可能是习惯了无视,“刚吃完东西,你再坐着休息会吧,我就不陪你了。照顾好自己,拜拜。”
说完,他起身摆手,潇洒离去。
龚云独自坐着,半天没想明白,怎么会有人能对完全不熟的人这么热情?
... ...
晨光明亮的走廊里,张朔敲响了一间房门。
片刻后门打开,里面的人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沉默着退开,他两步跨进房间,房门随之关上,走廊恢复寂静。
乌衔秋若无其事地关好自己的房门,再望一眼那个刚好合上门的房间。
进去的人似乎穿着件黑衬衫。
午夜子时的人。
不是百里空。
他有些好奇,张朔找那个人做什么?
“乌老大?”
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门被打开,里面出来的人语气困惑,“怎么站着不动?”
“没什么。”
乌衔秋着眼看去,玉旬换了条红色裙子,在晨光里格外鲜艳夺目。
他眼睫缓缓一眨,今天的玉旬和往常格外不同。
印象里的她总是淡淡的,身上难得出现这样鲜艳浓烈的色彩,显得锋芒毕露。
她不太适合红色。浓墨重彩,掩盖了淡雅本质。
但他尊重她的想法。
玉旬也注意到了他留意的目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我准备下去吃点东西,要不我们一起?”
乌衔秋摇头,“我自己走走。”
危治欧诺首席一向难以亲近,被拒绝是常事,玉旬没觉得失望,只不过... ...
她左右看了看,没发现预想中的身影,“今天不和6号位一起啊?”
“嗯。”乌衔秋说:“他想单独行动。”
“哦?”玉旬挑眉,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要连体婴到这个本结束呢。”
乌衔秋:“夸张了。”
“今天一看确实夸张。”
乌衔秋没有站在门口闲聊的兴致,说了一句“失陪”,便朝电梯走去。
叮——
电梯来了又去。
玉旬抚了抚裙摆,又侧目望了眼那扇房门。
房间门牌是一片黄铜,上面刻印着房号:4509。
高跟鞋落在走廊地板,声音清脆规律,在等待电梯的时间里,女子忽然玩味地笑了笑。
瞧,有人在垂死挣扎呢。
... ...
“找我干什么,直说吧。”男人的声音沉厚,微微带着自嘲,“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张朔抬眼,房间窗帘还没拉开,但开着灯,暖色调的灯光落下,权赡豪抱臂靠着窗边的办公桌,双眼正沉沉地盯过来。
张朔只是病急乱投医,在敲门之前,甚至没有想好该怎么说,急切的语气暴露他如今的心情,“玉旬!她要杀我!绝对是她!你得帮我!”
“她想杀你,自然有的是手段。”权赡豪不为所动,“我没那么好心,也没有时间去费尽心思保你的命。”
张朔从昨晚就提心吊胆,几乎彻夜难眠,此刻听出权赡豪的言外之意,马上就说:“我和你换!不管什么条件,只要你能救我,积分、情报,或者我能做到的,随便什么都行!”
他紧紧盯着权赡豪,“我只要活着出这个本!”
权赡豪满意的轻点头,“别急。”
“先聊聊,既然你也是个【午夜子时】... ...”
“知道【到黄泉】么?”
到黄泉?这也太耳熟了!张朔忙点头,“知道,是我们会长的元世界里的东西。”
“元世界?”权赡豪咕哝一句,片刻后又问,“那你知道【恂魂】?”
张朔神情一顿,张嘴就结巴了一下,“这,我大概,知道... ...吧。”
“啧。”权赡豪皱眉,“是不是男人?干脆点,知道还是不知道。”
张朔只好确认点头,“知道。”
看到对方不耐烦的样子,他不敢再磨蹭,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这好像和我们会长有关。”
“许夜?”权赡豪品了品,没再细问,只是默然,像是在思索什么。
张朔不敢追问他为什么打听这个。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想努力表现,建议道:“我不是很了解,你有会长好友吧,可以问他。”
权赡豪闻言撇嘴,“我看许夜那小子,比乌衔秋还拽,私信从来已读不回。”
说罢忽是咬牙切齿,“什么臭毛病!”
张朔不敢惹毛他,“那明珠姐?或者君故哥呢?”
“都在副本里头。”权赡豪哼一声,“要不然我要来问你么?”
也是... ...自己在午夜子时又算得上什么。
张朔无话可说。
又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是明珠、君故,那玉旬还敢动自己吗?
他本想立刻给出“不敢”的答案,临了却又不确定了。
她真的不敢吗?
现在幻想这些没用。他及时回神,“那现在... ...?”
权赡豪点开系统手表,弹出一个公开光屏,“我能给你的也有限,能用就10w积分拿去。”
光屏上是一件道具,看简介算是个保命装。
张朔有些惊喜,这种道具在危治欧诺一向是有价无市,权赡豪竟然要交易给自己?
10w积分估计连这道具总价值的零头都没有,刚刚自己提供的情报似乎没那么大价值吧。
张朔没有马上同意交易,反而审视了对面的男人两眼。
难道说这里头有坑?
“你在怀疑什么?”权赡豪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以你现在的情况,能允许你不要么?”
张朔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了同意。
没错,自己现在哪有选择的余地?他将交易过来的道具捏在手里,没有片刻为损失的积分心痛,开口告辞时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仿佛一开门就会看到玉旬站在门外,专门等着自己。
张朔离开之后。
权赡豪嘴角带着笑,“看来到了晚上还有好戏看。”
可惜自己是不能参与了。
这丢人的淘汰先不谈,他还挺想知道这一局,谁会笑到最后。
是乌衔秋?还是陆旷?
或者是枚檀?
反正玉旬是不可能的,这女人手段、头脑都有,只不过目的太明显,也心急,暴露得太早,就没了余地。
在他看来,玉旬纯粹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除了干掉张朔,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当然,这点他不算讨厌。讲义气是件好事。
... ...
还是那天的咖啡厅。
只不过在座的多了一个人。
玉旬扫一眼低头当鸵鸟的李孝慧,而后转眼看向旁边外貌俊异的男人。
陆旷撑着下巴坐在那里,红眸轻睐,唇边带笑,不论是神态、姿势都十足慵懒,又带着些奇特的违和感。
对于雾岛听风会长的秘闻,玉旬自然是知道一些,她心领神会,暗道这就是所谓的“换号”,口中不紧不慢地道:
“这是我和他们两个的恩怨,并不需要陆会长你来多事吧?”
陆旷只是轻声哼笑,姿势安坐如山,“或许是月者冒昧了。”
“但月者还什么都没做呢。”他垂眼,语气柔缓,“只是来当个旁观者,也算多事么?”
说到后半句时他抬眼望过来,玉旬只觉得那张脸上的神情都模糊了,只有一双红眸幽幽。
不对!她身上乍起一片鸡皮疙瘩,猛然惊醒,迅速躲开了与陆旷对视。
真是惊险。
玉旬暗吐出一口气,要是真被他得逞,可就不好了。
这时,忽又听见陆旷幽缓的笑音,“这样,才叫多事。”
她嘴角微微一抽,脑海却闪回昨晚陆旷那句带笑的少年音——
“有什么用得上我的,我都可以做的。”
玉旬:... ...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就算是中二病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