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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洲府城,夜色黑沉,万籁寂静。

打更夫提着灯笼,沿着府城的街道打着梆子,嘴中不断高声喊着:“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当他走过官府牢狱后门时,寂静的牢狱突然升起冲天的火光,漆黑的天际瞬间被照得犹如白昼。

打更夫看着似是凭空出现的灼热火光,惊得瞪大眼睛,那句更语只喊道“平安”,“无事”二字卡在喉咙中,不上不下。

突然,一伙黑衣人从火光中蹿出,在打更夫面前一掠而过,但他还是看清了其中两个黑衣人背着两个囚犯,似是一男一女。

打更夫刚要开口高声呼叫,队伍最后的黑衣人突然手起刀落,打更夫登时血溅三尺,手中灯笼倏然落地,接着身体才直直倒地。

远处,那伙黑衣人已经被夜色淹没,不见踪迹。

府衙的书房内,楚云沧和谢廷煜还在灯火下研究着嘉洲的地形图,南景集结的五万大军以及南景原本的边境驻军,再加上南景先进的兵器,此次对战,南景占据绝对优势。

在前来援驰的西北军抵达以前,他们至少要坚持十日,所以若是开战,必是一场苦战,如今唯有在战术上下功夫,才会有些许胜算。

“阿嚏~阿嚏~阿嚏~~”楚云沧接连打了一连串的喷嚏,刚刚研究战局的紧张氛围一扫而空。

谢廷煜忙问道:“云沧身体不适吗?”

楚云沧摇了摇头:“廷煜兄应该还记得,我自小每日都喝一盅参汤,那是母后寻来的滋补身体的秘方,我从小到大极少生病。”

谢廷煜震惊得睁大眼睛:“你现在每天还在喝?我记得那个味道可不怎么好……”他摇了摇头,接着调侃道:“我小时候听嬷嬷说过,若是无缘无故打喷嚏,定是有人惦记你,快说说会是谁?”

楚云沧俊脸微红,淡淡道:“无稽之谈!”

近日战局紧张,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女子了,惦记自己的人会是那个女子吗?他又微微摇头,那个女子无踪无迹,让他怀疑是否真的存在,那夜的一切越来越像是一场梦。

楚云沧不知道的是,不是那女子,而是他的那些仇人正在惦记着他的脑袋,磨刀霍霍!

突然,流光匆匆跑进来禀道:“主子,谢大人,府城的牢狱突然走了水,火势极大,似是被人淋了火油。衙役正在奋力抢救。”

谢廷煜闻言心中一紧,他已经收到母亲来信,母亲让他将宋家一家人押到盛京城,她要亲自报仇。他本想亲自审一审宋兆兴,但最近这段时日,他忙得脚不沾地,还没来得及去牢狱。

楚云沧沉声道:“调集所有人手去救火,包括影卫。”

谢廷煜忙阻止道:“殿下,万万不可,万一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恐怕……”

楚云沧摇摇头:“牢中关押着上百名犯人,他们中大多数罪不至死,所以必须尽力营救!”

他语气一顿,接着道:“调集四成影卫前去救火,其余人留在府衙守卫。”

流光领命退出。

晨光熹微时,谢廷煜和流光二人站在牢狱门口,一具具焦尸被人从废墟中抬出。

一名衙役拿着一本名册跑过来,他朝两人拱了拱手,禀道:“谢大人,流光大人,牢中共关押了一百六十七名犯人,救出六十二名,找到尸体一百零三具,还有两具未找到。”

谢廷煜忙问道:“犯人宋兆兴和林雪,可救出来了?”

那衙役忙回禀:“回大人,没找到的两具尸身就是这两人,大火是从他们的牢房开始烧的,火势最大,也许被烧成了灰烬。”

谢廷煜与流光面面相觑,都不相信宋兆兴和林雪就这样死了。事情为何会如此凑巧?莫非纵火之人是冲着宋兆兴和林雪来的?

谢廷煜脸色黑沉如水,心中极为懊恼,漓儿曾说过宋兆兴此人不简单,定然还有其他身份,但他觉得宋兆兴不会武功,又重伤成那样,自然无需重兵看守,没想到宋兆兴竟能越狱成功!

是他太过轻视宋兆兴、太过大意了!!!

谢廷煜打量着烧焦的牢狱大门,心中暗暗思忖,救出宋兆兴和林雪的是他那个神秘的母亲,还是林雪背后的主子?

……

府城突然间的大火,军营的种种异动,以及悄悄流传的谣言,让嘉洲府城的百姓嗅到一丝丝紧张的气息,有些人心惶惶。但几十公里外的鹿鸣郡却丝毫未受到影响,依旧一派宁静祥和。

张府花园,谢清漓与邹平等四人坐在凉亭中,表情各异。

谢清漓笑看着几人,心思却已经飞到千里之外的盛京城,她回去之后必是常在后宅,行事多有不便,若是能有人在外替她办事,她的复仇大业定能事半功倍。

寒绝武功和能力不差,但却是个不稳定份子,若是没有平叔这样的人看管,容易酿成大祸。平叔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但他的底细依然是个谜,谢清漓也没有把握能够劝得动平叔。

至于春芽,她天性活泼烂漫,不适合侯府那种勾心斗角的环境,留在这里最适合她。

所以,谢清漓决定独自返回盛京城。

她端起茶盏,笑道:“此次府城之行如此顺利,全赖各位的鼎力相助,我感激不尽!”

她从袖中掏出银票放在几人面前,接着道:“我们有幸共患难一场,我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们的,只能给些俗物,这是从宋兆兴那里抢来的银票,各位不要嫌弃!”

邹平心中一动,他原以为谢清漓请他们过来,是为了劝他们去盛京城,看这架势,倒像是打算留下他们,只身前往盛京。他内心惊讶,面上却不显,率先接过银票,看也没看便收入怀中。

寒绝有些犹豫,这是小姐第一次送他东西,见平叔先收了,便也不再犹豫,拿起来小心收入怀中,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翘。

春芽却没有伸手,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已经蒙上一层水雾,她哽咽道:“小姐,你要走了吗?你不要奴婢了吗?”

谢清漓摸了摸春芽的头,柔声道:“侯府的人过几日就到了,留在这里对你好……”

邹平突然插话道:“盛京城,那里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波涛暗涌,不似这鹿鸣郡安宁祥和,绝非上上之选!”

谢清漓轻轻点头:“我知道,不过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能和阿娘团聚,一切都值得!”

春芽紧紧抱住谢清漓的胳膊,急切道:“不!不管去哪里,奴婢都要跟着小姐,夫人已经将奴婢给了小姐,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谢清漓捏了捏春芽的脸蛋,灿然一笑:“好,永远不分开,不过侯府规矩多,到时候千万不要嫌弃不自由!”

春芽使劲点点头,郑重道:“奴婢一定会学好那些规矩,不给小姐丢脸!”

谢清漓将银票塞在春芽手中,轻笑一声:“拿着,随便你怎么花都行。”

寒绝有些嫌弃地看了春芽一眼,目光灼灼盯着谢清漓,冷声道:“我是小姐买来的,小姐自然应该对我负责,休想把我丢在这里!”他指了指春芽:“这丫头没什么用,小姐要丢也是丢她!”

春芽并未听见寒绝的话,她已经被银票吸引住了目光,当她看清上面的面额时,惊得瞪大了眼睛,颤声道:“小,小姐,这也太多了吧!一百两,是奴婢好几年的月银,能买好多的蜜饯和糖葫芦,能买好多好多的衣裳,能买……”

她抬头看见寒绝,脱口道:“能买十个寒绝!”

这个没用的丫头竟然敢提他的黑历史,寒绝顿时面沉如水,他迅速摘掉面具,朝春芽做了个极为恐怖的鬼脸。

春芽顿时被吓得跳了起来,哇哇大叫着躲在了谢清漓的身后。狐狸面具看久了,她已经忘记了寒绝真正的脸,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苍天啊,她为何要这样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