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忪良久,陈三郎缓缓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开。此时,阳光洒下,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带着几分落寞孤寂。
支撑着他的只剩下前世美好的记忆。
前世陈智远和王瑾仪成了高铁站常客,节省的钱都捐给了铁道部,各种火车,长途,飞机两人坐遍了。
还记得那是大三的一个假期,王瑾仪不想离校回家,想利用假期复习,提前结束两门学分课。
自己买了机票去看她,可因为大雨飞机延误,候机大厅里从2个小时等到4个小时,再三确认飞机还是无法起飞,有人退票有人交涉。
只有自己在默默祈祷,因为王瑾仪特意打车到京市机场去接机,已经等了同样的时间。
那次飞机延误两人在不同城市空寂地等待煎熬。
最后两人在火车站匆匆相聚,返程火车3小时后发车,两人在侯车大厅相拥着聊天,吃饭,然后王瑾仪就依依不舍地把自己送上南下的列车。
陈三郎停下脚步,靠在王家院墙上,回头望去。
今天是文定之喜,王家门前双人抬的六礼在火红的箱子和红绸的映衬下,深深扎进陈三郎眼睛里,一直疼到心里。
他默默站在路边,看着三媒齐齐登门,男方家里送礼的马车和提亲的队伍,喜气洋洋进了王家大门,他的心掉进冰窟窿。
这喧嚣的热闹是男方家里给女方家的体面,程式化的仪式是古代对婚姻的重视,可看在陈三郎眼睛是那么领人厌烦!
他逃也似的跑着离开了,可耳边恼人的吹吹打打挥之不去,他习惯性地跑向府学衙门方向,惊觉以后,无奈地停下脚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远处济世堂几个字静静地召唤着他,陈三郎仿佛有人招呼般缓缓抬步,行人无论怎么穿梭,都与现在的陈三郎毫无关系,眼里的事物慢慢虚华了,越来越远。
行人好心地把晕倒的陈三郎搀进济世堂,令人安心的草药味传来,陈三郎彻底晕了过去。
济世堂的草药香在陈三郎鼻间萦绕,他悠悠转醒。
“你醒了?”
郑老太医给晕倒的青年刚施完针,人就醒了,微笑提醒道:
“心绪波动过大,会导致气血不畅,年轻人还是要心态成熟才好哇!休息一下便可恢复了。”
陈三郎撑起身子,向老大夫道谢:“多谢相救,三郎感激不尽。”
郑老太医摆摆手转身进了内堂,一个药童打扮的小少年拿着一本书从后堂出来。
陈三郎心情低落,看到眼前《西行漫记》后,不自觉地翻开扉页,作者的大名正楷横书,从左至右,夜空中的星。
他伸手摸索着名字,心里像漏了个大窟窿,正呼呼灌风,风大的他身体不由得颤抖。
郑炎厉声呵斥:“你这人怎么乱动别人东西!这书最是珍贵。”
说着从药柜边走来,把书合上,瞪了陈三郎一眼转身就走,“看好了病不走?”
陈三郎的歉意还没来得及出口,郑炎回了后堂。
陈三郎苍白着嘴唇嗫嚅:“对不住,我……我只是一时恍惚。”
柜台后的郑郎中打着圆场,“抱歉,你不要介意,那书是孩子的偶像提过字的,他珍贵的不得了,别往心里去……”
陈三郎笑笑,客气谢过济世堂相救,起身付钱,郑炎又回到大堂,“炎儿给这位先生道歉。”
郑炎千万个不情愿,还是道:
“抱歉我一时情急话不中听,请见谅!”
“你很喜欢她的书吗?”
陈三郎与有荣焉地问,没料到得到了意外答复,
“当然,那可是她给我签名的书,所以我才不让人碰!……”
陈三郎快速抓住了关键词,作者亲笔签过名!
“我也是她的书迷,能让我看一眼她的签名吗?!”
郑炎不情愿地走开了,陈三郎继续恳求,“拜托,我追了她好多年,拜托让我看一眼吧!”
这是陈三郎的心里话。
郑郎中见病号原来是书友,就劝了劝,“他只是看看。”
郑炎本不愿意可陈三郎反复软磨硬泡,才不情不愿地道:
“只看一眼,不许碰我的书!”
“好,说到做到!”
郑炎托着书呈到陈三郎一步远,只能看根本就碰不到,翻开扉页,郑炎指点着一个油墨和朱砂套印的印记。
苦涩如潮水般翻涌,陈三郎认定了夜空中的星是王瑾仪。
这个印章上几颗红星在上,下面用小篆刻着夜空中的星几个字,嗯?
“你看好了吗?这就是她给我签的名。”
说着就要把书合上,陈三郎问:
“她的签名上有错别字,你看!”
郑炎反驳着打开书,“那个,那个!你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写错别字!”
陈三郎把手背到身后,靠近细看,印章左边用朱砂印着阴刻的王字,右侧阴刻的也是简化汉字。
他直起身子,在手心里按照线条快速复原了堇字,原来她在印章里藏了自己的名字!
真的是她!真是她!
可是她定亲了!怎么办?!怎么办!
陈三郎一阵头晕,他扶额,缓缓起身往门外走去。
郑炎愤愤不平地喊:“呸,骗子!”
出门扬长而去的人毫不在意,此时他心在滴血。
他捂着心口缓缓往前走,没有选择方向只是出于本能,不停地走着,他心疼的几乎不能呼吸……
陌生的人陌生的街道,陈三郎捂着心口在街上晃晃荡荡地走着。
远远的霍英就见人群里围着一个书生,在街上反复的转着,那书生穿着的青衫,头上系着的方巾,看着是那么熟悉。
霍英在人群外高喊:“陈三郎。”
无人应答,并不是陈三郎没有听到,而是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应该叫陈志远!陈三郎这名字于他而言太过陌生。
霍英越看越觉得穿着青衫的书生就是陈三郎。
于是挤进人群拍了拍他的肩膀。陈三郎回头便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霍英更是吃惊,陈三郎脸色煞白,捂着心口,身子好像抽走了灵魂。
上前托住他的胳膊问道:“兄弟你怎么了?”
陈三郎好似在梦中惊醒,喊了一声:
“大哥。”
便一头扎倒在霍英身上,人顺着霍英的身体瘫软地滑倒下去。
霍英把人往背上一背,直接去找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