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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任何一盆花。

那天下着小雨,他抱着裹缠得严严实实的小楼春,临走之前,只折了一枝院子里的杏花。

他抬头望了一眼这个从小到大生活玩闹的院子,里面依旧整洁干净,仿佛大家都只是出去度过一个短暂的假期。

砰的一声,大门合上了。

后来他遇见了苏言和昭云,遇见了大批的难民,遇见了他爹口中牛逼哄哄的柳长归。

一直到他进入上瑶宗,遇见了谢槿奚。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他爹写下来的那些东西的意义。

南杏落从见面的第一次起,就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谢槿奚。

为了方便近距离观察他,他还和谢槿奚主动拉近了不少关系。

他看着谢槿奚在众位长老的照顾下彻底长成能沉着应对事情的大师兄,看着他和他的朋友们解决问题后的畅快淋漓,看着他因为照顾他们三个而变得耐心十足。

后来有段时间,谢槿奚总是一接到什么消息就跑出去,在谢槿奚毕业那年,他更是连上瑶宗都不怎么回来了。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很是疲惫地长住在上瑶宗,这才有时间和他们重新相处。

谢槿奚频繁出去之前,曾经找他倾诉过心意。

他不是死人,又常常盯着谢槿奚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若要说动心,他自然也是有的。

只不过……

南杏落垂着眼想,这次还不能答应。

他知道自己是谁,也终于在日复一日的观察中确定了谢槿奚是谁,在确定了他们之间身份的情况下,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也就渐渐明晰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哪怕答应了谢槿奚,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原先有些惊讶,谢槿奚真的什么都没有印象。

不像他,也不像照顾他的“爹”和“娘”。

后来南杏落就想开了。

如果谢槿奚什么都记得,那整件事情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不会在这里,谢槿奚也不会。

那些他们无能为力的东西,仍然不会有任何生路存在。

所以他只能拒绝。

但他也心有不甘。

在很久很久之前,在他只能看着谢槿奚的时候,是他先动的心。

每一次的拒绝都不直接,他委婉地让谢槿奚换个话题,或者干脆当作没有听见。

谢槿奚有时想放弃——他太清楚谢槿奚了,没有得到回应的事情,一次便也罢了,可两次三次都是这样,谢槿奚的耐心便渐渐告罄了。

但是南杏落不行。

他已经等了这么久,等到天地变换,物种交替,如今只是“暂时”的不行,谢槿奚居然就想放弃了。

他偶尔在拒绝之后会想,他不会让谢槿奚放弃的。

他那点小小的报复心思,也想让谢槿奚尝尝被人拒绝是什么滋味。

于是在拒绝之后,他还是照样维持着原先那种有点暧昧的相处模式,剑山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对彼此有意,可不知碍于什么,两人迟迟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可是后来。

后来发生了更多事情。

随着一次接一次阴谋的发现和发生,南杏落才恍然惊觉这世界便是一场盛大的局。

他当时被连天会的老鼠蛊惑,在那时候,谢槿奚与连天会之间的仇恨已经变得众所周知,连天会成了上瑶宗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谁出去碰到他们都要打一下,为他们光风霁月的大师兄报仇。

他那时不甚落了单。

原本按照他那时的修为,是可以将那个连天会的人斩于剑下,毫发无伤地回来的。

可是连天会一向都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宝物,他们掏出来的东西,上瑶宗的人永远没见过,防得了这个,也防不了下一个。

他被暗算了。

那只老鼠原本想夺走他的情根,可惜他是谁?他的情根若能如此轻易便被夺走,他真是不用活了。

当时他的小楼春已经捅穿了那人的心脏,情急之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那人将南杏落的情根封闭了。

封闭不封闭的,在当时对于南杏落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他从那人的身体里抽出小楼春,飙出一道滚烫的血线。

南杏落皱了皱眉。

臭死了。

原本他是这样想的,直到他回到上瑶宗,看见谢槿奚在他的院子里等他,等得都支着脑袋睡着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没有任何想法。

但他下意识地有些慌乱,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忘记了什么。

可他忘记了吗?

他和谢槿奚这些年来相处的所有点滴时光他都记得,大到他和谢槿奚初遇,小到谢槿奚笑起来时唇角上扬的弧度。

所有事情,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他就是没感觉了。

谢槿奚醒来,看见他提着小楼春站在院门口,还揉着眼睛问他,“怎么才回来?”

他沉默着摇了摇头,走进了院子。

谢槿奚的木灵力浅浅一层,淡绿色的,像是谁的尾巴缠绕在他身上。

他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回来歇会儿吧。”

南杏落仍然沉默,他长久地看着谢槿奚,像在看别人的记忆与过去。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呢?

谢槿奚不是很强大,也没有多聪明,偶尔说点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还要用纸笔记下来。

他也不是特别上进,明知道自己有仇在身,也不好好稳固实力,蓄积待发,而是每每查到一个莫须有的线索就要出去跑一大圈。

仿佛这些事情早已经被人设定好,今年他要做什么,明年他该干什么,什么时候要去哪个秘境,什么时候要出去追查连天会。

南杏落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感到一丝荒谬之意。

尤其是那些事情发生之后,他虽不在场,却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谢槿奚一滴眼泪都没有落。

他只是生气,但谢槿奚这种人,生气了也干不出多大的动静。

这样看下来,他当时的情绪堪称平静。

这正常吗?

南杏落应该要对谢槿奚说,“我今天被人暗算了,有人封闭了我的情根,我的想法很不对劲。”

他没有说。

他只是觉得很无聊,很没意思。

南杏落提着剑跟谢槿奚擦身而过,末了,他站在房门前说了一句。

“大师兄,我想一个人静静。”